來到門前,那人猛然勒住韁繩,讓馬停了下來,一身剪裁簡單的黑色衣裝,將他魁梧高大的身材襯托得更近完美,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勾人魂魄的眼落在馬車上這個衣衫老舊,臉上蒼白,沾染些許汗水泥沙的小女孩,他在笑,薄冷的唇略微勾起,卻令人顫悸。
好一個病女圭女圭!俊臉不掩狂恣的下定語,他已經受夠這些不健康的人們了,雖然這位小女孩有雙水靈清秀的大眼,想必將來會是一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兒,但她嬌小的身形與病弱的模樣,令他心中一陣不悅。
「什麼事?」那人沉穩的聲音傳來時,任緇衣才驚覺自己失態了,連忙回過神來,這時才明白那人根本沒有在看她。
「十二少,他們說是拜月教的人,要見少爺您。」另一位門房恭敬的道,順便敞開大門。
霎時,任緇衣的心中起了些許難堪,她看著那人直挺的背影,心想在他狂恣的眼中是怎麼看待這事的?他對她又會是什麼樣的想法?是一個乞丐,還是食客?這種屈辱感令她下意識撫上胸襟。
十二郎還未下馬,便被仇鐵鷹認出來了,」原來是你,上回真多虧你幫忙了。」
「你在說什麼啊?」十二郎頗不耐煩,一整天來他都快被女人煩死了,什麼時候連男人也來煩他?
「在晉城的一家藥鋪中,多虧你和另外一位朋友幫忙,才讓我找齊了心絞痛的藥,難道你忘了?」仇鐵鷹一直記掛這事,還想著要送還銀兩。
十二郎揚了揚眉,抱臂打量著仇鐵鷹,」我記起來了,怎麼?這回又想找藥?」
「不,不,我這回是受人所托,將這位緇衣姑娘送來蕭府的,想不到這麼巧,十二郎就是你,我還在擔心她的心絞痛無人照應,有你在就好了,將來她就麻煩你了。」仇鐵鷹大為放心,此趙果然不負所托。
「喂,你越說我越糊涂了,上回有病的人是她?」十二郎不耐煩的往後一指。
仇鐵鷹直點頭,」沒錯,而且她的身子天生就比常人弱上一些,以後還得靠你的幫忙。」
「什麼時候她變成我的責任了?」一聲悶哼,顯示他的耐性已到磨光的地步了,偏偏這年輕人還在聒噪。
「她的爹爹親口托孤,說把這小女孩送到蕭府,我只是照做罷了。」仇鐵鷹怕他拒絕,還壓低聲音道,」緇衣很可憐,拜月教發生暴動,她爹被卷入其中,而且凶多吉少,至今生死未卜,她爹要我把她帶來這里,想必是要托孤于此。」
十二郎那雙濃黑如墨,以倨傲之姿斜飛入發的眉緊緊皺起,」與我何干?」
他俐落的翻下馬背。一直以來,他對任何人都是這樣,從不覺得會失禮或得罪人,反正他就是這種個性,別人要是看不慣,大可不必與他親近,反正他也不會在乎。
仇鐵鷹被他問得啞口無言。說的也是,憑什麼只要有人找上門來,他就得接受?西域蕭府就算再慈愛肋人,但也該有二正限度,憑什麼每個上門求助的人,他就必須伸出緩手。
汗涔涔而下,慌亂的仇鐵鷹驀地感覺到有只小手握住他的,一低頭,任緇衣柔弱的小臉漾出一抹可愛解人的笑容,」仇哥哥,我們回去吧!說不定爹爹還在中原沒有離開呢!」
雖然不太明白他們在談什麼,但任緇衣敏銳的感覺到她不受歡迎。算了,她不是一定要待在這里,她可以隨著仇哥哥回到中原,然後尋找她爹爹和族人,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模樣,她如此相信著。
向來狂傲自恃,面無表情的十二郎,被嬌小瘦弱的她嚇住了,神色中竟然帶著幾分動容。瞧她的身形,簡直只能以稚弱來形容,腳下虛浮,不僅不懂武功,還似身染重病,別提他常跟凌休恨混在一起,多少看得出來病人的神情,就光論他待在蓮兒身邊的日子,他就可以清楚的分辨出她身上散發出那股永遠揮不去的藥味。
「這……」仇鐵鷹猶豫了,要他如何開口,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尋找她爹啊!
任緇衣怯怯的笑了,」看來我真的很麻煩,是不是?其實我過慣了四處飄蕩的日子,我只想守在一處等爹爹而已,真的很麻煩嗎?」
「這……」
仇鐵鷹沒有機會回答她的問話,因為急切的開門聲突兀的插進來,他們皆不約而同的轉身看向大門口。
先前那位門房急忙的道,」老夫人請你們進去,咦,十二少也在,他們說要……」
十二郎手一揮,阻止了他,」算了,照我娘的吩咐去做吧!別來煩我。」
十二郎始終冷著一張臉,沒有多余的表情地踏進自己的家門,也不去理會身後那兩人接下來是如何安排與打算,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深處正在為那瘦弱的小女孩嘆息,唉!又是一個養不大的孩子,天知道如果養不活,為何不干脆在她出生時,放棄了她?
隱隱約約中,他還記得這小女孩得的似乎是心絞痛這一類的病癥,據凌休恨說這病無藥可救,如果凌休恨都束手無策,那全天下也沒人能救她了。
唉!來日無多的小女孩,老天保佑,最好別讓他看到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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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人對她雖稱不上是萬分禮遇,卻也沒讓她凍著或餓著,除了在剛到蕭府時遇上十二少的那次外,任緇衣就沒見過蕭府的其它人,連那破例讓她住進這里的蕭老夫人也無緣踫面,他們對待她,有禮客氣卻疏遠。
任緇衣獨居在偏僻的小別院內,房間雖不大,卻也布置得小巧溫馨,三餐都有專人送來,平日還有個婢女負責照料她的起居及一切大小事務,只不過她在異地作客,總是免不了有格格不入的憂郁感。
她最愛待在別院外的哈密瓜田里,四周溫暖的甜味令她心情愉悅,只要不去想這麼多,日子會過得很快樂,就像這天,她依然踏進瓜田里,找尋讓她平靜的方法。
婢女逼尋不著她,馬上明白在這種大熱天里,這個嬌弱的主子又跑到瓜田里了。
「小姐啊,這種大熱天,你跑到這里不怕待會又中暑了嗎?」
任緇衣回過頭來,在燦然的日光下,她小巧精致的臉蛋如白玉般晶瑩剔透,就是那絲蒼白的神色令人沭目驚心,但此刻,她在笑,」小玉姊,我在這里好極了,一點也不累,你來瞧瞧,瓜田里已經有好幾顆瓜成熟了。」
小玉蹲子,」真的耶!今天有瓜可吃了。」
「我來幫忙。」緇衣笑咪咪的自告奮勇。
「不行哪!小姐,我們必須先稟告總管,才能動手。」小玉連忙制止,目光順便瞧瞧四周有無可疑的人正在窺伺。
「對不起,我不太懂規炬。」任緇衣無比自卑,這里連奴僕都知規矩、懂進退,而她老是冒冒失失,始終記不住這些禮節。
「沒人怪你,何況規炬是下人守的,小姐大可不必介意。」小玉是直接從老夫人那兒的丫鬟里抽調出來的,起初剛來這兒時,確實有不知做錯什麼事,導致自己被下放到這別院,陪伴這多病小女孩的苦惱。
但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卻釋懷了,任緇衣的性情和順,絲毫沒有一點主子的脾氣,好相處,平常也不喜歡麻煩人,就算那多病的身子骨,照顧起來也不怎麼礙事,只要交代廚房,藥罐的爐火不可熄滅而已。
「是嗎?我只是寄人籬下的食客而已,或許早一點明白這些規炬比較不會討人厭。」任緇衣一站起身,略微貧血的她身子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