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爺的貼身看護,才來不到三個星期,但卻很得少爺和老爺的歡心,可能不久之後,就會成為沈家最重要的一員。」伍崇濤挪開了視線,無視于劉超的一再暗示,避重就輕卻又欲蓋彌彰地說。
沈刑天並沒有抬頭,一徑淡漠,仿佛這世上已無人或事可吸引他了,「很好啊!沈皓好久沒敞開心胸和人交往了,難得他能找到一位合適的看護,我也替他高興。」
「那位貼身看護是個女的,身材不高,長得嬌小可人,有雙水汪汪的眼楮,還有一個很特殊的名字。」
沈刑天一震,迅速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你也不陌生,她就是練湘婷。」伍崇濤趁他發怒前,迅速為自己辯護,「不能怪我,是她太會撒嬌,而我又太心軟了,那天她來找我,希望我告訴她極東居的地址,她想見少爺。」他刻意頓了頓,沈刑天的臉色是鐵灰色的,一副欲殺人的模樣,不難讓人知道他正處在極度震怒中,「她想見少爺,所以我就帶她上極東居,誰也沒想到她跟少爺居然很能談,這一聊,她就一直留在極東居。」
沈刑天的心頭一凜,臉色悄悄泛白了,「你是說,她這段時間都待在極東居,和我義父住在一起?」
懊死,他怎麼這麼大意?若是讓義父知道湘婷和他的關系,難保義父不會對湘婷不利,他無法不往壞處想,因為是他欠沈家父子,所以即使他們要拿走他的哪一部分,他都不能有怨言。
可是,惟獨湘婷不行。湘婷,是他生命里最最在乎的瑰寶,他只想小心冀翼地收藏在心底深處,他沒準備把她介紹給極東組,更不想讓沈家父子知道。
「是的,她住在極東居已經有三個多星期了,」伍祟濤折服的一笑,「你放心,她在極東居很好,沒有人知道她和你的關系,這一半要歸功于你對她的周密保護,另一半可要歸功于她的慧黠靈巧,她接近少爺一定有特殊目的,這就要靠你去調查了。」
沈刑天心情復雜地沉默下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練湘婷腦袋中轉的是什麼點子,可是這有可能成功嗎?
她在為他們的未來而努力,而他不能這麼中私的躲在自己的殼里自怨自艾,他應該振作了。
于是,他突然緩緩起身,面向站在門邊不知所措的伍祟濤說︰「你說得不錯,練湘婷是有辦法足以自保,而我也該盡自己的責任去當個盡職的準新郎。」
沈刑天搖搖頭,唇邊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準備讓那個膽大妄為的小巫婆受點教訓,當然,也得懲罰她下回不可以再讓他這麼擔心。
但,伍崇濤可在一旁傻了眼,他和練湘婷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為什麼他越看越迷糊了。
乍見到坐在輪椅上的沈皓,練湘婷才算真正體會到沈刑天的自責,沈皓非常俊美,比起沈刑天的英挺俊俏、神采奕奕,沈皓更像個飄逸出塵的謫仙之人,他的膚色因不常在太陽下曝曬而顯得有些蒼白,五官細致,揉和男性的利落與女性的漂亮,有如海神波塞頓般的俊美。
沈皓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輪椅上,不甚壯碩的軀體看來還有些弱不禁風,當你不說話的時候,他也不會主動開口,仿佛他已經融合在空氣里,自由悠游于他的世界。
練湘婷走進他的書房,推開窗讓新鮮的空氣跑進來,她喜歡這間書房,從窗外看出去就是一片樹林,茂盛而碧綠。
「你好像有壓力?跟我在—起很沉悶?」沈皓似笑非笑地放下手邊的書,推著輪椅來到她的身旁,和她的視線一般,也望著這片樹林,「還是,你在等某人來接你回去?」
練湘婷白了他一眼,「沈皓,你明明知道我來這里是為什麼,就別說這些話來刺探我,否則,我就——」
「怎樣?」沈皓唇邊勾起一抹邪氣至極的微笑,「你真能放任沈刑天把自己的幸福踩在腳底下嗎?還是你能狠到關上心門不再理他?」
「沈皓,我真是不明白,你明明很能替他著想,為什麼說的、做的,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練湘婷早就感到奇怪了,從她第一次見到沈皓,她就發現沈皓對自身的殘疾不是那麼在意。
至少,沒有沈刑天以為的在意。
沈皓這輩子要站起來是不可能的了,但他沒有一般殘疾者的消沉,相反地,他從容不迫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起居,他勤于學術研究,據有一間可媲美全世界最高級的科學研究室,他的興趣很廣,上至天文,下至人體,全是他的研究範圍,現在,他正熱中于研究人類的心理。
這樣的沈皓,怎麼看也不像沈刑天口中的沈皓,除了他真的不能站以外。
練湘婷實在很納悶,有時她甚至會從沈皓安靜的眼眸中發覺幾絲頑皮的影子,仿佛他在玩著什麼游戲,而且非常樂在其中。
「我啊,有時會說出或做出自己都很莫名其妙的事,例如,收留你。」沈皓笑說,凝神細細端詳著眼前這如夢如幻的小女人。
第一次見到伍崇濤帶著滿月復心事的她上極東居時,沈皓就知道她所為何來,呵,沈刑天終于也到了這個候。
「我看沒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沈皓,有時候我真不敢相信你還小我兩歲,」練湘婷搖頭輕道︰「那天來找你,純粹只是一時沖動,我不甘心沈刑天為了你將我和他的感情全盤否決,我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讓他這麼狠心,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後來,當真見到你,我就開始恨起命運的殘酷,她不該這樣作弄人的。」
沈皓好整以暇地眨了一下眼楮,「為什麼?因為我的下半身癱瘓?」
練湘婷可沒這麼輕松,「如果不是因為那場不該有的車禍,你會是個人見人愛的美男子,盡情揮灑屬于你的青春、你的歲月,如今——」
「如今我過得不好嗎?湘婷,你錯了,」沈皓那張溫文爾雅、出塵俊美的男性臉龐上,一抹釋然的微笑緩緩由嘴角爬上,「大家都以為當年發生的事錯不在我,可是,只有我和大哥心里最清楚,是我當年所愛非人,自己惹來的災禍,如果不是我盲目而愚蠢地愛上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女人,我今天也不會付出這般代價,而大哥,只不過替我扛起另一部分的責任而已。」
「他相當自責他應該寸步不離在你身邊,這樣就不會讓你有誤入陷阱的機會。」練湘婷很訝異听他這麼說。
「誰該為誰的命運負責呢?我不認為如果他在,事情就一定會有轉變,而且,經過那次事件,我學會很多東西,其中之一就是努力往前看,不要再沉湎往事。」沈皓若有所思地轉動輪椅,滑開她灼人的視線,「湘婷,你不是我,所以你可能會以為我說這些話很容易,但其中的苦楚絕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我知道你把自己調適得很好,甚至已經走出當年的陰影,可是事情變成這樣,總是教人不忍。」練湘婷眉心微蹙,為他感到難過。
沈皓反而比她樂觀,姣好的臉龐又散發一陣促狹的光彩,「我看不只如此吧,你在乎的還是大哥到底會怎麼做,尤其發現我們狼狽為奸的戲弄他之後,他會氣得捉你上禮堂,還是掐我脖子?」
「你還是擔心你的脖子吧!」練湘婷嬌嗔地斜睨著他說︰「不過,如果他真的執意要為極東組的利益而娶駱什麼的女人,怎麼辦呢?他又不知道你已經不怪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