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施文琪沒有表達什麼想法。
葉思璇說的她都懂,她真的懂。其實,在女人同儕之間,男人一直都像是一件飾品,用來比較高下,用來突顯自己的價值。
她听得出來葉思璇並不滿意伍維光的「身份」,她相信差個三、四歲的姐弟戀在這個世紀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
而是「身份」吧?
正因為伍維光的頭餃不夠漂亮,所以葉思璇不認同他。
她明白,思璇想表達的每一個重點她都明白。然而,此刻她腦海里所浮現的,已不再是想像中的完美未來,而是牢記過去的每一次失敗。
思緒至此,她醒神,打算換個話題。
「你呢?今天沒約會嗎?」她抬起頭來看著對方。
「想得美。他忙得要死,哪有時間陪我。」葉思璇調整了坐姿,讓自己舒服了些。「有啦,他是有說晚上會盡量找時間,如果會議順利的話。」
「星期六他還上班?」施文琪皺了眉。
「他和你一樣,全年無休了。」
葉思璇揚起苦笑,又道︰「你忘記了嗎?每次什麼情人節、聖誕節,我都專門幫別人代班。反正就算我排休,他也不見得有時間陪我。」
施文琪不自覺地報以同樣的微笑。
她能了解那種感受。曾經,她也經歷過那樣的日子。寂寞了,不能撒嬌;生氣了,不能發泄;對方工作繁忙,她便要自己找事情來打發。
因為她們都被教育「如何當個好女人」,而她也真的以為這樣子的「好女人」一定可以得到好結果。
很傻吧?她竟然曾經深信不疑。
第6章(1)
入夜之後,病房里安安靜靜,即使外頭的走廊有些吵鬧。
彼及老家的生意不能放著沒人管,施文琪在兩個小時之前就把父母給趕了回去;而葉思璇怕她太悶,丟了一本《達文西密碼》給她之後,便自個兒忙自己的事去了。
邊翻著書頁,施文琪憶起自己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這樣子閑下來閱讀,沒料到久違的一次竟是在病床上。
下午的時候,她打了通電話給陳詩蘭,坦白告知一切。雖然對方在另一頭不斷地要她別擔心、別煩憂、好好休息,但她對公司還是抱持著一股愧疚感。
突然外頭傳來敲門聲,打斷了施文琪的思緒。
她以為是葉思璇。
但,下一秒卻又覺得似乎不大對勁。那女人應該去約會了才是,怎麼可能又折回醫院來陪她?
「進來。」她放下厚重的小說,盯著那扇門。
門開了,外頭站的人是伍維光。
她有些驚訝。
「你怎麼會……」
「听說你摔斷腿了。」他笑了一笑走進房里,順勢將門給帶上。
「哪那麼夸張。」她笑了出來,將書本闔起,擺在床邊。「不好意思,早上害你等那麼久……應該也浪費了你的電影票吧?」
「小事情而已,沒關系。」他走到床邊,拉了張椅子坐在一旁。「你呢?怎麼會搞成這樣?」
他盯著她腳上的石膏。
施文琪揚起了微笑,笑得很無奈。
「星期五下班之後,那個男人……在我家門口等我。」她已經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想提起了。「他硬要我給他一個交代,我不願意,然後我們拉拉扯扯的,不小心就摔成了這樣子。」
說完,她聳聳肩,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輕松無恙。
听了她的話,伍維光毫無反應。
他幾乎可以想像當時的畫面。他好希望自己能夠保護她,時光卻無法拉回到那當下。
于是他深呼吸了口氣,才道︰「那現在呢?他人去了哪里?」
「我不清楚。听說有警察來把他帶走。」
「……來?」他皺眉,那家伙怎麼還有勇氣來醫院探視?
「是他幫我叫的救護車。警察來的時候我還在昏迷中,所以整個過程我完全不知道。」
這讓伍維光更說不出話來了。
她竟然摔到昏迷過去?他現在只想海扁對方,沒有別的念頭。
見他神情有異,施文琪急忙陪笑,試著化解氣氛。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啦,只不過……要請假請一陣子,對公司有些過意不去而已。」
這是實話,她一直認為自己這個新人真的很糟糕。
伍維光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你……」好不容易他開了口。「為什麼要離開航空公司?」
像是從來沒料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施文琪先是怔愣,猶豫著該不該將事實告訴他。
「如果不方便說也——」
「不是。」施文琪立刻打斷他的話,心里想到的,是他曾經對著自己坦露傷口。「是因為突然覺得有點難以啟齒,並不是不方便說。」
伍維光沉默睇著她半晌,道︰「所以呢?」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當初會辭職,是因為‘那個男人’。因為他對我暗示打算結婚定下來,也說過像我這樣飛來飛去的,以後無法專心照顧家庭,所以我辭職了。」
事到如今,與其說那是「暗示」,不如說是自己一廂情願。
「……結果你辭職了,但你們卻分手?」
施文琪點了頭。
「為什麼?」他追問,已經顧不得是否會冒犯。
雖然她曾經自嘲是被男方甩掉,但他始終沒去過問詳細的原因。
施文琪回憶著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曾經,那樣的畫面幾乎能夠撕碎她。如今,她卻什麼也不在乎了。
「因為他和學校的女學生偷偷交往。」她就這麼說出口。
或許是太過于震驚,但其實說穿了,這種事情也不是頭一次听見。伍維光沒接什麼話,而是任由兩人靜默。
「既然如此,你可以再回航空業不是嗎?」他想,若是當初辭去工作的目的已經不存在了,她又何必繼續留下來?即使他知道那樣會讓自己再也見不到她。
施文琪淡淡一笑,道︰「我考慮過,但是我做不到。」
「前公司不接受?」
「不是。是因為詩蘭姐她們都很照顧我,如果我就這樣離職,我會覺得很對不起她們。」
這話讓伍維光不自覺地嗤笑出聲。
「是是,我知道這個想法很傻、很天真,但我就是放不下。」
他是笑她天真沒錯,卻不是她誤會的那一種傻。他笑道︰「當初,我也是相信同事都很挺我,可是你知道我的下場是什麼。」
「我身上沒什麼好處可以讓她們利用。」她聳聳肩,很不以為然。
伍維光只匏微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
或許有的時候出言傷人,為的並不是具體利益。他相信這個現象。卻找不到一個立足點來說服她。
施文琪輕笑,故作不悅地瞅著他。「怎麼?你這麼不希望我當你同事?」
「不是。你想太多了。」
「那你干嘛一心一意想把我趕回航空公司?」
「只是覺得你放棄了一份好工作而已。」
這是場面話。
其實他是不忍心。但,不忍心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當他知道的事情愈多,就愈是無法置之不理。眼看她已經被那個最信任的人給捅了一刀,背後的冷箭卻還在等著她。
然而正如他曾經思考過的,揭發真相,為的是什麼?
暫且不論她對他是否信任,至少那樣的真相並不會讓她得到快樂,不是嗎?那麼他又何必急著毀滅她僅剩的寄托與動力?
「好看嗎?這本書。」他決定甩去沉重的抉擇,岔開話題。他盯著床邊的那本《達文西密碼》。
「不錯。你還沒看過嗎?」
「我看過了。」
「那你干嘛還問我好不好看。」
「我是在問你的意見。如果你喜歡看這類的書,我那里還有幾本,明天可以帶來給你。」
施文琪卻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