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電影,」他回頭,朝她望了過來。「如果你突然有事……或是反悔的話,我會很識相,只等你三十分鐘。」
留下這句話之後,才轉身走下樓。
他其實有些後悔把氣氛搞得那麼尷尬,這樣的氣氛並不適合「一起看電影」這種事。
然而一旦想到她接近自己的原因竟是因為于珊珊,他就像是顆被引爆的地雷似,無法自制,怒火壓抑不了。
不是早就該麻木了嗎?
那為什麼他會覺得像是被人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拳?先是暈眩,然後是一種令人不知所措的劇疼。
第5章(1)
回家的一路上,施文琪腦海里盡是伍維光的那一句話。
「如果今天和我分手的只是個平凡的女孩子,你還會想問我嗎?」
為什麼她反駁不了?她的心像是被人緊緊給掐著,急著想替自己澄清,卻又無法證明自己完全清白。
沒錯,她會格外注意他,也許不完全是因為那篇八卦報導。
也許是因為他那一開始的惡劣態度,也許是因為他那近乎自閉的詭異性格,也或許是因為他那種包覆在面具底下的細心體貼。
如果沒了那篇報導,就不會引起她的注意,無法在頂樓和他聊那麼多往事,也觸踫不了他那一道怎麼猜也猜不到的傷口。
思及此,施文琪突然意識到,原來那篇八卦報導的存在,對她而言只是一種自己吸引他注意的手段而已。
並非是接近他的目的,而且接近他的工具。
她茫茫然下了計程車——是的,她今天又搭計程車回家。因為她怕自己上錯車、下錯站、走錯了路。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變得如此在乎他?施文琪慢慢步上階梯,思緒一團糟,找不到這整件事情的起點,也意外自己的心思竟會系在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工程師身上。
直到她瞥見前面閃出個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還以為你又跟男人去約會了。」熟悉的聲音傳來。
施文琪驚醒,猛然抬頭,看見顏儒孝就守在自己家門前。
她的動作頓時僵止,從來沒有料到過,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如今竟會讓自己感到如此恐懼。
「你……你還來干什麼?」她注意到他的樣子顯得蒼老許多,臉色憔悴,滿面胡渣,當初那意氣風發的魅力已經不在了。
顏儒孝咯咯笑了出來。「你還敢問?你還有勇氣問我來干什麼?」
他一步步走下階梯,逼近她。
「你別靠近我,我警告你不要過來!」
「你現在很得意了吧?」雖然他臉上掛著微笑,但那笑容令施文琪惶恐。「就因為你的一封匿名指控,把我和她的事情公開了,害得她離開我、害得我在大學里幾乎混不下去,這樣你高興了嗎?你滿意了沒有?」
「我說過那不干我的事!」她下意識地扯緊背包肩帶,打算隨時轉身拔腿就跑。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干這種事?」他突然大吼出聲。「你想報復我,是吧?你不甘心輸給一個大學生,是嗎?」
「你少誣賴我!你怎麼不想想看,是不是你以前甩了哪個女學生,現在才會被人……」
話未說完,一個巴掌冷不防摑在她臉頰上,然後清亮的聲響在樓梯間散去。
施文琪呆愣住,忿忿地看著對方。
「……你夠了沒有?發泄完了,可以滾了嗎?」
「你!你這個女人——」
他抬手,眼見又要一巴掌下去,卻在這個同時身後的門扉開啟,門內的男人探出頭來。
男人冷眼打量了眼前的情況。
「看什麼?別人的家務事,沒你插手的份!」顏儒孝嫌惡地瞪了對方一眼。
男人不予理會,倒是將視線落在施文琪身上,好似在詢問她的意見。
施文琪靜了幾秒,決定不要把事情鬧得更糟。
「沒事。」她稍稍露出個微笑。「只是誤會而已,沒事了。」
男人眼底雖然存有懷疑,但也不想惹事,點了個頭,關上了門。
「走!你給進屋子里講清楚。」顏儒孝突然又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她的大門拉去。
「沒有什麼好說的!」她使力,想甩開他的手,卻是怎麼樣也甩不開。「我說過那跟我無關,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理!」
「你現在就跟我進屋子里講清楚!如果不是你干的,那你倒是跟我解釋看看為什麼那封信是從你家附近寄出去的……」
說完,他用力一扯,扯痛了她。
「我叫你放開我,你再不放開的話我叫警察!」被緊扣的右手使不上力,施文琪一急,左手揮出,打在他臉上。
「你——敢還手?」顏儒孝仿佛火上加油,情緒更是爆怒到了頂點。
兩人繼續在樓梯上激烈拉扯,爭吵不停。
突然,就在顏儒孝似又想動粗的時候,施文琪一個閃神沒踏穩,直接後仰跌下階梯,失去了意識。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航空業,而且順利回到了空姐一職。在飛往舊金山的飛機上,她突然頭疼,那種疼痛幾乎要了她的命,于是思璇在長長一串的乘客名單里試圖找出身為醫師的乘客。
但卻是怎麼找也找不到,急救箱里的每一種藥都止不住她的疼。
突然,伍維光出現在她面前,用他那平常的語氣問道︰「你還好吧?」
她說︰「好痛,真的好痛。」
伍維光只是微笑,然後伸出手來在她額頭上輕輕撫過,告訴她,飛機馬上要降落了,要她再忍一忍。
然後施文琪緩緩睜開雙眼,看見葉思璇正盯著自己瞧。
「你醒啦?」她像是在安撫小孩子似,輕模著她的額頭。「感覺怎麼樣?有哪里不舒服嗎?」
施文琪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我摔得很嚴重嗎?」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被推下去的還是失足摔下樓梯。
「嚴重?嗯,我想想……」葉思璇故作苦思的模樣,才道︰「輕微腦震蕩、右腳骨折、左手骨折,應該不算太嚴重啦。」
听了她的嘲諷,施文琪露出了苦笑。
「我是怎麼被送來的?」她又問。
葉思璇似乎不大想說出答案,但她到底還是說了出口︰「是顏儒孝叫了救護車。也是他把我Call來的。」
這倒是令施文琪有些錯愕。
「他人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警察來把他帶走。」
「嗄?」警察?施文琪大驚。
「好像是住你對面的那個人報了警,我也不大清楚。幾個小時前有兩個警察過來這里找他,說什麼有鄰居看到你們在大吵,懷疑是他把你推下樓梯的。」
說到此,葉思璇皺起了眉頭,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兩個好端端的大人怎麼會大打出手?」
「哪有什麼大打出手。」施文琪嗤笑出聲。「是他硬要拉我進屋里談,拉拉扯扯我才會跌下去。」
「談?談什麼?他後悔跟你分手了?」
「不是。」施文琪呼了口氣,沉默幾秒,才繼續說道︰「他說,學校里最近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指控他和自己的學生交往,他懷疑是我寄的。」
「……啊?」葉思璇的眉頭皺得更緊,不可置信。「他以為你不甘心被甩,就想陷害他?」
施文琪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男人真是夠了!你看吧?我早就說過我不看好那個男人了。」
「你一定要落井下石嗎?」施文琪睇著她。
「唉呀,算啦算啦!反正這事情一鬧大,他八成會被學校懲戒,搞不好連學校都待不下去。這也算是還給你一個公道。」
葉思璇說得痛快,施文琪卻一點兒也不愉快。
她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人寄出那封指控信,而她想到顏儒孝可能為此影響了一生的事業,不知怎地,竟然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