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又是何苦呢?他死了,你的毒……"搖搖頭,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納蘭渾身不禁顫抖起來︰"我恨他,我好恨他,我從沒如此恨過一個人,他把我所有的希望全破壞了。既然我活不成,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這就是她,敢愛敢恨,而且,愛恨分明,她雖然天真,但對付壞人,向來是不留余地的,尤其是對心存歹念的韋嘯江。
任翔抱起她孱弱的身子︰"一定會有辦法的,我這就帶你去找我爹娘。他們一定能救你的。"
她閉上雙眼︰"任翔,老實告訴我,這毒是不是沒藥可救?"
正抱她回小木屋的任翔手里一僵,連心上都隱隱作痛起來︰"蘭兒,赤焰毒沙掌的毒性不強,我只擔心掌力傷了你弱質的嬌軀,只要細心療養幾天,就會沒事的。最可怕的是雪蓮的蕊和鶴頂紅的心,這兩種天下至毒加在一起,不出七天……"他搖搖頭,再也說不下去了。
納蘭起初怔怔听著,到了後來,她才知道這回真是必死無疑了。她溫柔地按住他微顫的手︰"既然知道結果,那也沒什麼好怕的。任翔,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打起精神,飛快地點住她心脈四周的穴道,阻止毒液蔓延。
"如果真有萬一,我想求你,送我回家。"見他抿緊了唇,還以為他不肯,"你知道路的,我沒別人可拜托了。看在我們相交一場,你就讓我安心吧!"
任翔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了,他痛心地道︰"我愛你啊!蘭兒,你怎能說出這種生疏的話?我恨自己無能,更恨沒能來得及保護你,你再這麼說,就是不原諒我了。"
她忙說︰"不是,不是。任翔,我誰也沒怪,如果能活久一點,當然最好,我是說假如啊!"
這麼一急,她的背心上又傳來一陣刺痛,任翔忙"啊"的一聲,撕開她的衫子。
她的雙手急得到處遮掩,臉上嫣紅一片,和眉心上逐漸泛起的一抹黑氣相互輝映。
任翔哪有心情顧到其它︰"別孩子氣了,現在才害羞,不嫌遲了點?"
他雙掌抵著她的背心,內力緩緩在他倆之間流動,她雪白的背上明顯泛著五爪黑青的痕跡。他凝神專注著,心里只記得茵姨常在夜里低吟的一句話︰恩愛夫妻不白頭。
恩愛夫妻怎能不白頭齊老呢?老天當真太狠心了。
***
白色的絲絹輕輕拭過納蘭雪白的容顏,眉心那一抹黑氣依然沒有消退的跡象,他已經試過第八種方法了。
回到回春閣已三天了,他把所有醫書都找遍,可是仍然找不到克制雪蓮和鶴頂紅的解藥。
納蘭靜靜地躺在他床上,一點生命的跡象也沒有,甚至連低微的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她又發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盡避他用大還丹暫時延緩毒性發作的時間,可是,若再找不到解藥,她依然無法好轉。
難道真要順了她的心願,帶她回大漠嗎?可是,這樣一來,不表示連他都放棄了?
不,他好不容易才在這孤寂的世上找到一個可相伴一生,共同闖蕩江湖的女人,他怎能輕言拋棄?
燭火燒到最後,爆了一下,熄滅了。
任翔望向窗外逐漸西落的明月,驀地心驚,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對月亮發誓,不管如何,他絕不會讓納蘭孤單一人的。
月兌下外衣,掀開綿被,悄悄爬上被窩,觸到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仍有些冰涼,眉頭一皺,輕輕地拉過她的身子,讓她靠在他胸前睡著。
她嚶嚀一聲,醒了過來︰"任翔,你怎麼又爬上我的床了?"
"夜深了,這是我的床,不睡這,睡哪?"他的神色未變,輕刮過她軟綿綿的臉頰,心髒之下的位置卻在發痛。
她輕皺起眉︰"是你安排我睡這的,又不是我故意要跟你搶,既然你想睡,我起來好了。"
他的手從薄薄的毛毯上順著她的曲線滑過;"來不及了,只怕這回春閣里所有的人全知道我們的關系了。"
曖昧的語氣使她一時紅了臉,在黑暗中停止不安扭動的身子。
"蘭兒,我們把親事辦一辦吧!"他忽然說道。
"可是……可……可是你明知道我……活不久了。"納蘭一時傷感,眼淚就要往下掉。
他柔聲地道︰"不管你還有多少日子,我都要你做我的妻子,哪怕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
他的話語消失在她唇際,在她發鬢,在她的心上成了一個永不磨滅的記憶。
"任翔,我們這樣子就好了,我不想改變。"
"懦弱。"他低聲斥道,"說說看你的夢想,不會只有到中原來玩吧?"他選擇不會觸動傷痛的話題。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听來更加空洞︰"夢想?我還有夢想嗎?"不敢想啊!經過這幾天,試了這麼多辦法,她已經累了,逐漸絕望。
他溫柔地撫著她的秀發︰"我知道你所害怕的事,能否將你的害怕全交給我,將一切可能與不可能的希望全交給我,讓我替你分擔一切,不論好或壞。放心,這次我絕不會丟下你一人,讓你獨自面對。"
他說得如此篤定,讓她突然閃過一陣不安。即使虛弱,她還是勉強爬起︰"你好像已經有了打算?"
"是的。"他沉穩說道。
"是什麼打算?"她突然明白了,可是,她還是想听他親口證實。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這就是他對至愛女子的承諾,如此霸道,卻又如此真摯。
她無聲地啜泣了︰"別這樣,我受不了。"
"既然受不了,就要好好活著,直到我找到解毒的方法為止,我們誰也不許放棄。"他的雙眼也有些刺痛,深吸了一口氣,"還有好多夢想等著我們去完成,別忘了,你還沒去過洞庭湖呢!"
她熱淚盈眶,緊緊地摟住他︰"好,我們還有夢想,還有好多地方沒去玩過,所以,我一定不會死!我答應你,我絕不會死。"
這是她所能給的承諾,多勉強啊!既定的命運可以更改嗎?會有奇跡嗎?
這對戀人什麼也不敢想了。
第二天,任翔依然到書庫尋找醫書,解毒的書他看過不下數十遍了,可是怎麼也找不到解藥。所以,他在無法可想之下,還是來到他最依賴的地方,期望這里能帶給他一些靈感。
當他推開有些松動的門閂時,卻不以為意,他的心思飄遠,昨晚談著談著,納蘭又昏睡了,盡避她給過他承諾……
走進書堆里,他依然掛心著,萬一她突然醒來怎麼辦?萬一她醒來餓著沒人知道……
順手翻開一本醫書,卻發現他什麼也看不下去,他的心根本失落在納蘭所在的房間里。
突然,一個壓得極低的呼吸聲吸引他的全部注意,他沉聲喝問︰"是誰躲在這里?"
闢巧茵走了出來︰"小子,你娘我站在這里大半天,你失魂落魄的倒霉樣子全看在眼里。不過,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這麼粗心,如果我是敵人,你早翹辮子了。"
"原來是你!吧嘛不上前廳去,躲在這里做啥?"任翔懶懶地道。
"你這臭小子,看到我不高興啊!"官巧茵左右看了一下,"你果然不對勁喔!看到我出現在這兒,一點問題也不問,你不關心你老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