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哼了一聲︰「明驥貝勒爺莫非是想包庇這凶手,讓她躲避國法制裁?」
明驥雙眉一揚,目光炯炯地望向鰲拜,那種不怒而威自然煥發的凜然氣勢使人不寒而栗︰「鱉大人說的是什麼話?我只不過是想把此事弄得清楚些,沒想到竟使鰲大人起了不必要的疑心,倒讓你把我給看小了。這樣吧,若是這人在我手上給跑了的話,就拿我的命來換,你看如何?」
鰲拜一接觸到明驥那森冷危險的目光立即打了個寒顫,但為顧及顏面還是硬著頭皮,留下一句听來不至于顯得軟弱的話︰「我們當然信得過貝勒爺的承諾,不過這女人心狠手辣,手段殘忍,貝勒爺可得看緊些,免得又有一位八旗旗主冤死在她的手上。」
明驥胸中大怒,還來不及反唇相譏之時,鄂比泰卻在此刻開口了︰「鰲大人請放心,這刺客在我們府中,我們自然會為她的行為負責。也請諸位大人們寬心,我們絕不包庇縱容,但也不會冤枉好人。」
鄂親王開口,鰲拜自是順著這個台階下了,忙堆滿了笑︰「那是自然,哈哈。」
愛中頓時起了一陣送客之聲,忙來忙去好一陣子了,只有明驥一直留心著無歡的傷勢,見她昏厥了,忙將她抱起,也不避嫌地就沖進他的房間去了。
鄂比泰和敏慈見了這種情景,除了搖頭嘆息外,心頭還蒙上了一層憂慮的陰影。明驥對那容貌極美的刺客顯然大有好感,他的一切失常舉動,親如爹娘的他們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可是那女孩是欽命要犯啊!何況牆上那支箭,還在提醒著他們,那女孩和綠柔格格大有關系啊!這可怎麼辦才好?
夫妻兩人對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的神情,搖頭又低嘆了一聲。
第七章
明驥將無歡放在自己床上,見那傷口血流不止,只好撕開她的衣襟,解下了她貼身的小衣。好在她昏迷不醒,正省去了那尷尬。他忙著檢視她胸前的傷口,消毒敷藥忙了好一陣子。等到他把傷口緊緊包住後,自己已經緊張得滿頭是汗了。他見無歡這身黑衣已是塵土血水混成一團,髒亂不堪,索性拿了自己一件干淨的長衣,為她換了起來。
就在他動手解去無歡的腰帶時,從她腰間竟滑落了一枚玉佩。他不經意地撿起來一看,驀然心頭一震,這是塊暖玉呵,而且還是當年他親手為小憐戴上的那塊暖玉!他愣愣地望著容顏雪白、無一絲血色的無歡,徑自咀嚼著他心頭的震撼。小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呢?而我,卻一再地傷害你,我是多麼殘忍啊!
他的心頓時被一種沉痛的痙攣折騰得死緊,那一幕幕的前塵往事不斷地涌上心頭,揚州初遇。雪夜的真情流露、「紅袖招」的故布疑陣。她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如今真相大白了,他又該如何自處呢?送她進衙門,那是絕對辦不到的!可是如今鄂親王府擒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用不了多久,肯定會傳到皇上的耳中,怎麼辦呢?他望著昏迷不醒的她,胸中的愛意竟油然而生,無論如何,也要保她平安,十三年前的事,他不想再重演了。
明驥輕柔地為她除去身上的衣物,換上了這身干淨的長衣,就如同當年守護在她病榻一般,倚在她的床沿,靜靜地守候她醒來。這次他說什麼也不讓她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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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歡幽幽地睜開了眼楮,馬上感到右肩上一陣強烈的刺痛傳了過來,她不禁申吟著,緩緩地閉上了眼。
一個少女熱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醒來啦!這真是太好了,得趕快通知二哥,要不然他會急死啦!」
無歡又再睜開了眼,眼前一位笑得極甜的可愛少女正站在她身旁,見她醒來,似乎十分歡喜,這少女正是那晚與明驥燈下長談的小妹明珠。
無歡虛弱地對她笑了一下,再往四周望去,發覺自己是睡在一間極大且布置得相當雅潔秀麗的房間,放眼望去,全是林林總總、叮叮當當的小東西,這顯然是間少女的閨房。她驚奇地問︰「這是哪里?我怎麼會到這里來的?」
「這是我的房間吶,忘了告訴你,我是明驥的妹妹明珠。」她見無歡掙扎坐起,忙過去扶著,「你已經昏迷兩天了,可把我二哥嚇壞了,也多虧他不眠不休地照顧你,才撿回這條命的。而且啊,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對一個女孩子這麼擔心焦慮呢。他一看到你昏過去了,馬上就把你抱到他床上,也不避嫌地就幫你寬衣解帶的。好在我額娘及時發現,訓了他一頓,他才肯把你送到我房里呢!」
無歡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低頭一看,自己竟穿了件男子的長衣,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她嬌羞不已,心里卻甜滋滋的︰「他,他現在在哪里?」
明珠眨眨眼,神情愉悅地說︰「被我阿瑪叫去三堂會審了,待會可能進宮見皇上吧?畢竟抓到你是件轟動京城的大事,皇上早晚會知道的。」
無歡眼中的光芒瑟縮了一下,但她強打起精神面對自己無可避免的命運︰「他會把我交給皇上吧?」
「我二哥?怎麼會?’」明珠杏眼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不信任他們明驥的女子,「他和阿瑪吵了好幾次,說什麼也不肯讓你受到任何傷害。這次我阿瑪終于忍不住了,逼問他究竟想拿你怎麼辦。他的回答可絕了,把你一輩子留在家里嚴加看管,不出去鬧事就是對皇上有交代了。我阿瑪快給他逼瘋了、叫他自己去見皇上把事情說個清楚,要殺要剮隨皇上處置。」
無歡听得心痛如絞,眼眶含淚,她急急地抓著明珠的手︰「那,皇上會如何處置他呢?」
明珠還未答話,愛穿男裝的婉綺已笑著走進房來。
「皇上不會把他怎麼樣,只不過會將他革職查辦,送交官府去調查他與刺客亂黨有沒有勾結。也許會受一點點的刑罰,譬如什麼烙鐵啦、拔指甲啦,不過不會死就是了。」
無歡信以為真,臉色蒼白地倚在床沿,倏地閉上了濕潤的眼,無限淒楚地發出一聲嘆息︰「把我送到皇上那里吧!」
「什麼?」明珠和婉綺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繼續玩著逗弄她的游戲。
「我不值得他為我做那麼多的犧牲!若該有人為那些事負責,也應該是我絕不會是他!你們帶我去見皇上吧!」解鈴還需系鈴人,萬念俱灰的她早已不想再隱瞞下去了,該來的就來吧,若她的消失能還給明驥原本的寧靜與幸福,又何樂而不為呢?
目睹無歡這張真情流露、淒楚無奈卻又令人心醉神迷的容顏,明珠和婉綺這才完全相信他們的確是相互愛戀,且用情至深的痴男女。
明珠還未嘗到世間真情至愛的感情,所以她懵懂不解,而婉綺卻不知不覺地愛上了和她朝夕相處的韋漢陽。這份愛得來不易,所以她的感受特別深刻,頗有同病相憐的意味。她強迫自己拋開心頭的愁緒,故作歡顏地說︰「唉,我跟你說笑呢!你竟然當真了。連明驥都知道我最會捉弄人了,每次從我口中說出的話,都要七折八扣的才能相信。哪知道你這麼好騙,你真要去見皇上,皇上還未必有空見你呢!」
無歡呆了好半晌,思緒猶在淒風苦雨中轉不出來︰「可是,我是欽命要犯,明驥若不把我交出去,連他也會受連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