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番情意深摯的話,總在守容耳里又是另一番感受,「妳為什麼會對他那麼關心呢?他受不受傷關妳什麼事?難不成,妳是真喜歡上他了?你要就送給妳好了。」
必瑋的心情被她一語道中,心中自是非常尷尬,只好板著臉,「妳怎麼說這種話呢?我只不過是看在他對妳一片真情的情分上,勸妳多多考慮罷了,最終的選擇權仍然在妳,妳要選誰那也是妳的事,我只勸妳別為了金錢而放棄真情罷了。」
守容望著她蒼白的臉,心中也知她的摯友的確對宗翔起了好感,她據嘴一笑,「妳放心,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我會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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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宗翔剛離開了辦公室,拖著疲累的身子緩步的走進了擁擠的人群中,這些日子以來,他從岳氏企業的少主搖身一變成了這間建築師事務所的職員,他這一路上行得辛苦,但卻相當充實。
在這間事務所,他並沒有因為他的身分、學識佔到什麼優勢,這個行業裹講求的是實力與創意,而他在這里完全可以發揮,彌補「被父兄忽視的感覺,他曉得這工作實在是人完美了。而就在今天,他終于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和建築師們共同策畫一棟新的大樓了,雖然他參與的只是計劃中的兩小部分,但他已經是很滿足了,期待下一次獨挑大梁的機會來臨。
宗翔一走進這棟位在陽明山的豪華別墅時,年近半百、略顯擁腫身材的張靜又一見到她小兒子回來,便忙跟在他身旁叮嚀︰「你可得小心點,你爸今天不知怎麼了,一回家臉色也變了,發了好大的脾氣,準是跟你有關。」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宗翔摟了摟他母親,在一旁笑嘻嘻的接了口。
岳明峰早已坐立不安,在高雅的原木地板上來回的踱步了,他嚴肅的面容有著憤怒的征兆,望之即令人卻步。
「你給我站住,你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叫你來岳氏上班,你竟然溜得無影無蹤,若不是你大哥替你隱瞞,我豈會到現在才曉得你根本沒來上班,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他在岳宗翔準備上樓之前叫住了他。
宗翔在心底暗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神色自若的面對他父親,「爸,我對商業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所學的是建築,我所愛的也是建築,我更希望我能在這方面一展所長,我真的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一點興趣也沒有。」
「什麼叫做沒興趣?興趣是一點一滴慢慢培養的,你大學念土木工程,我可以不管,你研究所念建築,我也可以不問,但現在,你一定得回岳氏上班,沒什麼好說的。」岳明峰鐵青著臉,意指毫無轉圜的余地。
「爸,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試試我自己的能力,好嗎?我這些日子以來並不是一點成績也沒有,我的努力已經得到老板的賞識,而且也參與設計了,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宗翔誠心誠意的懇求著。
岳明峰氣得怒火中燒,不斷的咆哮著︰「證明,你要證明什麼?證明你可以獨立了?證明你今後已經可以勝任一個小職員了?我岳明峰沒有這樣的兒子,我只有出類拔萃、高人一等的兒子。」
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宗瀚,卻在這時插進話來,「爸,你也別生那麼大的氣,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所願,按部就班的完成妳的計劃。宗翔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才二十七歲,還很年輕,不如就讓他自由發展吧!」
這一番話看上去是溫和有理,其實正是說進明峰和宗翔內心深處的大結,宗翔也不耙多說,只頗有深意的回望他大哥一眼。
「自由發展?從小我就是太放縱他了,養成他這種頑劣不堪、叛逆的本性,現在我要是再不管他,將來我更管不動他了。」明峰听了他那番加油添醋的話,心中更是憤怒,從小宗翔是又听話又乖巧的孩于,除了偶爾的好動頑皮之外,也一直是聰明優秀的好學生,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不能向他大哥一樣,順從他的安排呢?
「爸,你要我怎麼做呢?」宗翔苦惱的喊。
「我要你馬上辭職,立刻回岳氏上班,跟在你大哥身邊多學學。」
宗翔驚恐至極,「爸,這是不可能的。」
明峰陰沉著臉,「那你就離開這個家,我寧可當做沒有你這個兒子,也不願別人知道我有這麼一個不成材的兒子。」
張靜文一看他們父子就要鬧僵了,忙陪著笑臉,「有話好說嘛,何必發這麼大的火,要把他真逼走了,到哪里再去找這麼一個好兒子呢?」
「哼,我們的事妳少管。」明峰以從未有的嚴肅眼神瞪視著他結發多年的妻子,又轉而面對宗翔,「你的決定是什麼?我等著。」
宗翔內心波濤洶涌,僵直著身軀站起身來,深深的向父親一鞠躬,「爸,我尚未承歡膝下就惹得你生那麼大的氣,實在是我的不是,但自今而後,我要為我自己的未來奮斗,不依靠父親也不依賴家里,終究我會讓你們明白,我的決定是對的。」
說完這番話後,他無視于母親的哀懇、父親的憤怒,堅決的往門口走去,一步也不回頭。
明峰被他的舉動震愕了,喃喃的說︰「他為什麼那麼固執,那麼堅決呢?他原是我最鐘愛的小兒子啊!」
第三章
宗翔跳上他那部福特天王星,在台北街頭漫無目的的奔馳著,他並沒預定自己將往何處,只有個強烈的想找個人來談談他心中的苦悶。
當他終于把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卻發現竟停在一家西餐廳外,那個他曾來過一回的西餐廳。他順手推開了門,跨步走了進去,一進門便听到了一陣既陌生卻又熟悉的歌聲,幽幽的唱著。
宗翔有好一陣子只能這樣站著聆听她的歌,那女子身上穿著一襲黑色連身長裙,肩上披著一件藍色薄紗,偏分的長發柔柔的披散在腦後,婢婷地站在台上,卻在煙霧中顯得似真似幻的︰站在他這個位置幾乎認不清她的容貌了,只听到如泣如訴的歌聲回蕩在整個廳里,稀稀落落的掌聲並不踴躍,但,這似乎完全不能打擾她似的。宗翔不禁暗想,她似乎偏愛老歌,也或者有位喜愛听老歌的听眾,每回到這裹來都指定要她唱這些歌。
服務生上前詢問,宗翔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叫了一瓶威士忌,自斟自酌的喝著,讓那女了的歌聲與滿室的寧靜包圍著他苦痛煩躁的心情。
必瑋今晚是約滿到期最後一次獻唱了,如同第一次站在這個台上一樣,沒有人來迎,也沒有人來迭。長久以來,她就一直這麼唱著,不能說不感謝這種生活,因為她靠著這樣的趕場,替家裹還掉了一大筆債務。但,必瑋就是會感到孤寂、感到迷網,她害怕極了每回下台的那份空虛與寂寞,她也厭倦了這種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日子,孤孤單單的,她也會想要有人陪,也會想擁有自己的幻夢。
歡喜傷悲老病生死,說不上傳奇,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俗塵渺渺大意茫茫,將你我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必瑋這個時候最希望有位故人,前來邀她共賞明月,共飲薄酒的啊!不經意的一甩頭,她注意到了那位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喝著悶酒的宗翔,他既不像在等人,也不像是來听歌的,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