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頭,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不是,那不是夢,而是真的有個瘋子一個晚上要付他十二萬的酬勞。
他回過頭來,盯著天花板,思緒被拉回了方才被打斷的夢境。
夢里有一個女人。
那女人的味道曾經留在他的床上久久,就算是床單洗了再多次也洗不掉,因為他總在醒來的瞬間憶起那絲淡淡清香。
所以,他才會決定換上一張單人床。這麼一來,他就不會在睜開眼楮的那一瞬間,錯以為她還躺在身邊……
忽然,握在手中的行動電話又響了兩聲。
他嚇了一跳,也回過神。
「喂?」
他接起電話,直覺認為是剛才那個「Maggie」忘記交代了什麼。
「唷,你醒嘍?」
這會兒另一頭傳來的,是全然不同于剛才的那種客套口吻,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活力的親切感。
黃聖昂一怔,隨即認出了這家伙是誰。
「怎麼?你該不會是特地打電話來叫我起床的吧?」他微微一笑,幾秒前的落寞已經一掃而空。
「你作夢。當然是有事才會想到你。」彼端的女人答得毫不猶豫,連寒暄都免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一直都很欣賞這樣的行事風格。
「那到底是什麼大事,需要勞駕你這個大小姐親自撥電話過來?」他翻了個白眼,苦笑一聲,調侃回去。
「你接到Maggie的電話了嗎?」
對方一問出口,黃聖昂即刻愣了一會兒。
「你認識她?」就算是認識的,這消息也未免傳得太快了吧?
「那當然啊,因為是我把你推薦給她的。」彼端的女人答得理所當然。
這下子他又沉默了。
原來就是這家伙把他給推到第一陣線。但是話又說回來,哪有人會付十二萬給一個「別人推薦」的對象?
「不過她自己也很中意你啦!」對方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疑慮。
「所以呢?你到底是打來干什麼的?」他開始沒了耐性。
「那你到底吃下來了沒?」
「吃下來了啊,那種酬勞不接才是瘋子吧?」
「啊!那太好了……」另一頭的女人松了一口氣。「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因為對花式調酒已經生疏,打死也不肯接──」
「花式?!」
黃聖昂打斷了她的話。「你剛才說‘花式’?」
彼端先是沉默,才不懷好意地嘿嘿笑了幾聲。「我就知道,Maggie果然沒跟你說她打算安排你花式上陣。」
「你──」忽然,他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是你教她要這麼設計我,沒錯吧?」
「沒辦法。不這麼做的話,怎麼激發你那沉睡的潛能呢?」對方裝模作樣地奉承幾句。
這話听在黃聖昂耳里,卻巴不得把對方拖出來勒斃。
「怪不得我就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怎麼可能去那里調個幾杯酒就能賺那麼多錢……」
「變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貪念。」
「你少嗦。」
「好啦,那我就不吵你睡覺了,我只是來轉述殘酷的事實而已。」語畢,對方很不負責任地就這樣斷了訊號。
黃聖昂則是怔怔地坐在床邊,呆了好一會兒。
──這不會是真的吧?
他幾乎快不記得自己上一次玩花式調酒是什麼時候了,他只記得在「她」面前曾經破例過一次。
目的,是為了討「她」歡心。
否則這七、八年間,他幾乎完全不踫花式調酒那塊領域……不,是根本不願意去踫觸,連個念頭都沒有動過。
那麼這一次呢?並非他辦不到,也不是他害怕自己生疏,而是他不認為自己已經被原諒。
思及此,他拿起行動電話回撥給對方。
唯獨這件事,他必須斷然拒絕。
***
藍晨玥鐵著一張臉,拖著行李疾步走向大廳出口,無論如何也揮不去在飛機上的記憶。
──那個狠狠甩掉她的男人就坐在頭等艙上。
而她,卻必須若無其事地擠出笑臉,唯命是從地服務對方。就算她有多麼痛恨對方,她還是不能拿手上的咖啡潑向對方的臉。
要避開吳孟源是不可能的事。
多年來他一直都是這家航空公司的固定乘客。雖然她早就預想,即使是在同一班飛機上,也不會那麼剛好是在她負責的區域。
可偏偏就是被她遇上了。
有時候老天爺就是這麼愛捉弄人,總愛把人給逼到盡頭。
四年前,她選擇用逃避來治療自己的情傷︰現在呢?她還能逃去哪里?再從天上逃回地表?
「藍晨玥!」
忽然,在吵雜喧囂的機場大廳內隱隱約約傳來呼喚她的聲音。
她止了思緒,停下腳步,抬起頭來東張西望了一會兒。
「這里!」
無法辨識的男人聲再次呼喊。
藍晨玥這才抓住那聲音的來處,朝對方望了過去──那是一個不算陌生、但也稱不上熟悉的人。
「副……」
她看著對方碎步跑到了她面前,像是職業習慣似地,微微揚起笑容。「怎麼了嗎?副機長。」
「下了飛機叫我志嶺就好了。」男人呼吸稍急,忙著微笑,也忙著喘氣。
「是不是臨時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對方的表情看來不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她還是禮貌性地早一步主動問起。
「哪會發生什麼事。」徐志嶺揚揚眉,笑了一笑。
「不然怎麼……」
就她記憶所及,這男人幾乎不會在工作以外的時間找上她。
「哦,不是的。」他生硬地擠出苦笑。「我是想說如果你方便的話,想找你當我的……女伴。」
「嗄?」藍晨玥微愣,一時之間會意不過來。「女伴?」
「抱歉,我說得太急了。」徐志嶺難掩尷尬,不自覺地低下頭後又抬起。「我朋友最近要辦一個開幕酒會,對方要我找個女伴一起參加,所以……」
藍晨玥怔怔地看著對方幾秒,才驚覺自己的反應似乎太過失禮。
「抱歉,」她抿抿唇,恢復了平時的神情。「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現在才忽然開口約我,讓我有點驚訝。」
邊說著,藍晨玥轉過身,再次提步往大廳出口走去。被搭訕的事她遇多了,但她沒料想過他也會成為其中一個。
「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想開口約你了,只是……」
「嗯?」
她等待對方的下文,讓對方和自己並肩走著。
「只是之前你和吳先生在交往,不太方便。」徐志嶺很有誠意的說出實話。
「啊,原來如此。」
藍晨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丙然這種「誰誰誰搭上了哪個富商」或是「誰誰誰跟哪個凱子分手」之類的八卦傳得特別神速。
「你別誤會,我不是刻意去打听什麼。」像是怕她想太多,徐志嶺啟口急著要解釋。
「真的沒關系。」藍晨玥阻止了對方。「反正類似的事情在這里本來就傳得很快,我相信你只是不小心听來的。」
語畢,她在計程車等候處停住腳,將行李擺在腳邊。
徐志嶺則是沉默了一會兒,啟口道︰
「那麼,剛才的事,你的回答是貝了?」
見他還記得向她討答案,藍晨玥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氣。
「好吧。」她側頭望向對方,揚起微笑。「反正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又回到了單身,自由得很。」
听了她的答覆,徐志嶺笑得更開懷了。
***
結果,他還是來了。
一踏進Party現場,黃聖昂第一眼就看見這整件事的罪魁禍首。
「你竟然遲到。」楊榆雅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閑適地待在吧台內做些瑣碎的事。
「王牌當然要最後現身。」他搖搖頭,吁了一口氣,筆直走向她。「你呢?你來干嘛?」
「原來你不知道我是你的副手?」楊褕雅故作吃驚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