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出境紀錄,美國境內各州也找不到她的落腳訊息。沒有旅館的入住資料,也沒有任何信用卡的消費紀錄,她就像是由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還是堅持要繼續尋找,甚至親自飛到西雅圖好幾次,找遍了美西的所有城市,從西雅圖往下尋找,找遍波特蘭、舊金山、洛杉磯,一直到南端的聖地牙哥,甚至找到墨西哥去。
美西找不到,他又不死心地找到美東,甚至往上找,進入加拿大。
可是,沒有。
鐵錚錚的事實擺在眼前——藍織寧消失了。
杰修知道她不會突然人間蒸發,因此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落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他終于不得不面對一個最殘酷,也最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她不是失蹤了。
這麼大規模的尋找,不管她身在何處,一定可以知道他在找她。但,她卻選擇躲藏起來。
織寧在躲他?千方百計地在躲他?為什麼?
難道……難道那短箋上寫的是真的?真的是她的心情?她愛上別人了?
一開始,杰修壓根兒不相信織寧會因為外界的壓力而離開他,他相信她定是有什麼苦衷。可隨著歲月慢慢流逝,他的心情也由焦慮、煩躁、失望,慢慢轉為冷冽、麻痹。
他的眼眸仿佛結了一層冰,黑瞳里沒有半點光亮。他快把自己逼瘋了,還是無法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
織寧怎麼舍得拋下他?雖然還沒有正式去法院登記,但他們已經交換了結婚戒指,他們是夫妻呀!他們還虔誠地在月老廟前求來紅線,發過誓言的!
這一生無論貧賤富貴,我們都患難與共,不離不棄,永不分離……
她忘了那些誓言嗎?兩人七年的感情又算什麼?
……我選擇了逃避。因為我不想把女人最燦爛的青春全部賭在你身上,我好累,想走一條比較平靜順遂的道路……
你可以說我變心了,我不否認。畢竟,人的心與感情隨時會變,曾經深愛你的人,很有可能在明天就改變了初衷,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永恆」這一回事,不是嗎?
她把戒指還給他……
她以為把戒指還他。就可以瀟灑地一走了之,就可以一拍兩散,兩人就可以當作沒這回事,沒有愛得死去活來,沒有以靈魂來愛戀對方,可以走得雲淡風輕,非常瀟灑嗎?
她是故意躲他的,因為她覺得跟他在一起很困擾、很累,而她已經厭倦了。她要去走一條「比較平靜順遂的道路」。
她要扔下他,忘記兩人一起發過的誓言,忘記這兩千五百多個日子的相知相惜,忘記只屬于兩人的秘密,忘記只屬于兩人的繾綣柔情、喜悅與歡笑,忘記兩人一起編織過的美好夢想?
她不要了。
當他努力地跟父母溝通,想要讓家人認同她這個兒媳婦,並且瘋狂地投入工作,想拿出頂尖的成績來向家人證明織寧是個賢內助,拚命地打點一切,舍不得她吃半點苦,舍不得她听了什麼閑言閑語時,她卻瀟灑從容地月兌下戒指,轉身就離去。
她退縮了,毫不留戀地拋下一切,甚至……甚至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那,他的忙碌究竟是為了誰?為了什麼?
織寧真的愛過他嗎?愛過他嗎?倘若以前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可以非常驕傲,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她是最懂我、最愛我的女人,我們就像是兩個相契的半圓,缺一不可。
可三年來,每個冷清孤寂的夜里都逼他看清真相,看清他一直不肯面對,卻又無比清晰而殘酷的真相。
也許,她真的是累了,只是想選擇一條比較平靜順遂的道路。也許,她並沒有他所想象的愛他,沒有愛得那麼深。
也許……她根本沒有愛過他。
謗本沒有……
否則,她怎麼會走得這麼狠心、這麼絕情?明知他瘋狂地尋找著她,她卻可以不給他半點音訊。
他常常在半夜驚醒,醒來後一身都是冷汗。
淒然地望著床頭櫃,望著曾經擺放過那枚戒指的地方,他的心髒仿佛再度被人以銳器狠狠敲擊一遍似的。他不知道自己這顆心還能承受多少傷痛、承受多少折磨?也不知道心髒是否還在跳動?會不會……真的裂出血來?
他由一開始的焦慮、惶亂不安,到慢慢學會心死,學會不再對任何人、任何事物有期待。
當然,他更不再相信愛。
可他依舊堅持要繼續尋找藍織寧,無論如何,她欠他一個解釋。
就算他的心已變得嚴寒冰冽,他仍執意要一個答案,要听她親口告訴他——是的,她變心了!她後悔認識他,她不再愛他!
所以,他有一批手下負責在世界各地尋找織寧,有任何消息就會在第一時間呈報給他。
巨大情變讓他宛如死過一回,仿佛他已置身在荊棘遍地的地獄。他由原先的溫文儒雅變得沉默寡言、冷峻無情,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溫度,總是犀利無情地看著一切,不管與任何人都保持最遙遠的距離。
沒有任何人可以影響他的情愫,更無法接近他的心,他把自己嚴密地保護在層層冰山底下。
他的事業非常成功,「御鼎集團」在台灣、香港甚至中國大陸,都有大規模的投資,在華人世界擁有無可取代的尊貴地位,執金融界之牛耳,影響力之大,連兩岸三地的政府也要禮讓三分。
可是,鞏杰修的心是空的,空蕩蕩一片。
最近他剛完成一個很大的並購案,擊敗虎視眈眈的新加坡和日本等大財團,順利拿下香港「寶盛銀行」的經營權,打了漂亮的一仗,把「御鼎集團」的版圖藉由香港這個跳板更成功地延伸到中國大陸內地。
全世界的錢財都流向中國大陸,「御鼎集團」能夠搶先一步進駐,並迅速在各大省分布局,前途不可限量,未來的獲利更是難以估計。
他的手下個個欣喜若狂,狂開香檳慶祝,可是鞏杰修卻感覺不到任何喜悅。他困惑地模模胸膛,是熱的,他的心也還在跳動;喝喝香檳,是甜的,他的味覺也沒問題。那麼,為何他感受不到半絲欣喜?
為什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開懷大笑,也失去喜怒哀樂這些最基本的感受力了?他很少發怒,更忘記上一次微笑是什麼時候?
有個該死的女人離開了,她拋下他後,也一並帶走了他的喜怒哀樂,帶走他微笑的能力……
懊死,她欠他太多太多了!
闃眸多了絲冷峻,他強迫自己收斂心思,把那抹飄忽的身影驅逐出腦門。正打算看看腕表,一旁的秘書已經恭敬地提醒他。
「總裁,登機時間快到了。」才從倫敦飛回來,他們馬上又要搭機前往上海,主持摩天大樓的啟用典禮。
「好。」
碑杰修讓秘書替他整理好所有的資料,然後提起公事包,率先走出貴賓室,邁向登機門。
長長的走廊連接到不同號碼的登機門,鞏杰修知道自己的登機門還有一段距離,他步履沉穩地往前走,目光不經意地往旁一瞥——
一瞬間,他只覺得有一雙魔魅大手劃破空氣,揪住他的心髒,讓他的呼吸幾乎停擺了,大腦也一片空白。
是她!
那個消失了整整三年的身影,那抹常常盤桓在夢中的倩影,那個教他又愛又恨,又想殺了她的女人!
她還是那麼清靈月兌俗,優雅動人。穿著米白色的洋裝,圍著粉色系的披肩,頭發比以前更長了,柔順地披在腦後,臉上漾著甜美的笑靨,偎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邊。
男人的大手摟住她的肩膀,還替她拉緊披肩,另一手接過她的登機證,順手遞給登機口的地勤人員,兩人有說有笑地步向機艙,看得出來兩人的關系非常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