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為了梁書瑀,又是為了她!你居然為了她,在這麼多人面前罵我,我真是恨死她了!」
梁嘉琳的臉色忽青忽白,憤恨地跺腳,離開。
第六章
歐陽聖擎駕車載著書瑀回到他的住處,一路上書瑀都沉默不語,他也不再追問任何問題。但,等紅燈的空檔,他的右手一定牢牢地握住她發冷的小手,無言地傳遞最深情的溫柔。
進屋後,他把書瑀拉到沙發上,泡了一杯香醇的熱可可坐在她的身邊,大手握住她的柔荑溫柔地道︰「你一定嚇壞了,把熱可可喝了,進客房去睡個覺,今天不準工作。對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想吃什麼盡避說,我去買。」
書瑀默默瞅著他,看著他溢滿柔情的黑眸,暖流慢慢滲入她的心房,她知道這個男人懂得她的感受,他疼她愛她憐惜她所遭遇的一切。他看到了盧逸軒,也看到梁嘉琳,但,他什麼都不逼問。
聖擎心疼地輕撫她的指尖。「手指這麼冰冷,你一定是嚇壞了,或者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去對街那間咖啡館,你很喜歡他們的招牌熱女乃茶,還有草莓女乃油松餅。走,現在就去。」
他心底的確有些問題,但他一點都不急著追問,唯一想確定的,就是書瑀傷勢沒有大礙,他想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不再受到任何紛擾。他會給她一個最溫暖、最祥和的世界。
書瑀緊緊抱住他,汲取他身上源源不絕的熱力,好溫暖,溫暖到令人想落淚。他的懷抱是這麼堅固、溫暖,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她,或令她難堪。
她幽幽地開口。「你知道那個男人是XX醫院的接班人——盧逸軒,你也知道那個女人是梁嘉琳,梁氏生技醫療的第三代,對吧?」他們兩個常常出現在社交場合,梁嘉琳更是熱愛參加party,享受被媒體記者包圍。
聖擎點頭。「我知道。」雖然他不常看八卦周刊,不過,最近連電子媒體都喜歡訪問這些所謂的「豪門千金、社交名媛」,他常看到梁嘉琳上節目,暢談她跟XX醫院接班人盧逸軒的情史。
書瑀苦笑,笑容淒楚。「坦白說,我一點都不喜歡梁嘉琳,但真不湊巧,我跟她的父親是同一個人——梁文澤。」
靶受得到她的痛苦,聖擎把她的手握得更緊。「有些事你不用急著對我解釋,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是簡簡單單的梁書瑀,其他人跟我們毫無關系。」
書瑀眼眶泛著霧氣,他說——跟「我們」無關,我們、我們……這兩個字宛如天籟。她知道這個男人很珍惜她,永遠把她放在第一位。在他眼底,她跟他是一體的,他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她,好感動……漂泊已久的孤單靈魂,像是終于回到永遠的家,永恆的避風港。
「沒關系,我想說……」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堅強地微笑,她想把她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不管是喜是悲,她都要跟他一起分享。
「我是梁文澤在海外的私生女,梁文澤二十五歲那一年就被長輩安排迎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兩人還生下一對兒女,小女兒就是梁嘉琳,她還不滿一歲,梁文澤又被長輩送到法國留學。在那里,他遇到我年僅十八歲的母親。」
書瑀的眼神更加迷蒙了。「我母親是中法混血,當時剛剛進入藝術大學,雖然家里不算非常富裕,但,至少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家人省吃儉用想栽培我母親,讓她進入藝術大學。沒想到,在學校一遇到梁文澤,她整個命運就掀起巨大的變化。」
「他們兩人立刻陷入熱戀,談起轟轟烈烈的戀愛,梁文澤刻意隱瞞已婚的事實,口口聲聲說這輩子只愛我母親,非她莫娶。我那痴情的母親竟相信他,不顧家里的反對跟他熱戀,甚至同居,最後還懷了我。」
深沉的痛楚盈滿她的水眸。「但,生下我之後,梁文澤的元配听到風聲,親自飛到巴黎來,狠狠甩了我母親好幾巴掌,罵她是不要臉的狐狸精。而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嚇得躲在老婆背後,吭都不敢吭一聲,看也不看我媽一眼,跟著老婆乖乖回到台灣,扮演好丈夫、好父親的角色,順利接管公司,並且斷絕與我母親的一切聯系。」
一滴淚墜落下來,書瑀悄悄拭去。「我母親受不了這麼重大的打擊,再加上四周親友的嚴厲指責,她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被家人趕出去之後,她也無法繼續留在巴黎,帶著襁褓中的我不停地流浪,一個國家換過一個國家,她靠著打工的微薄收入勉強維持溫飽。我從小就不知道家在哪里,只知道不停不停地流浪,不斷換學校,沒有朋友,除了母親之外,沒有任何親人。」
聖擎心好痛,不舍地摟住她縴細的肩頭。「我的天,那該死的男人真是混蛋,他居然讓你們母女吃了這麼多苦?他自己闖的禍為什麼沒有本事收拾?最起碼,經濟優渥的他應該照顧你們母女的生活,他辦得到啊。」
「不,我一點都不希望他照顧我們的生活。」書瑀笑容慘澹。「沒錯,小時候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頭,常常有一餐沒一餐,有一年流浪到冰天雪地的德國,我曾經半年都吃干掉的黑面包配冰冷的開水勉強果月復,肚子痛了也不敢跟母親說。很小的時候因為肚子餓常常哭鬧,我母親因為工作忙碌會憤怒地毆打我,我的身上總是布滿傷痕,舊傷痊愈了,總會添上新的傷口……但,那些苦都比不上後來回到台灣,寄人籬下,被人鄙視的痛苦。」
她閉上眼楮輕咬著下唇,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楚。「我十二歲那一年,母親決定帶著我回台灣,說要讓我看看爸爸,要讓我回到梁家認祖歸宗。我拚命地哭,一直哀求她不要拋棄我,我說我會當一個最乖巧的孩子,我會拚命做家事,絕對不惹她生氣,只求她不要離開我。可是,我的母親鐵了心要把我送走,她說……她說這幾年獨立撫養我,她已經受夠了,也累壞了,她不想再為當年的錯誤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書瑀淚水決堤。「經過漫長的飛行,在桃園機場,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父親’,他用一種非常冷冽嫌惡的目光看著我,好像我是突然冒出來的大麻煩,從他的眼神,我知道他非常渴望我當場消失,很希望能像丟垃圾一樣地把我丟到路邊。」
她的淚潸然落下。「我是一個錯誤嗎?這麼惹人厭,讓人避之唯恐不及?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無法選擇要不要當一名私生女,來到這個世界不是我自願的,我沒有要求他們把我生下來。他們在歡愛的時候生了我,一決裂卻迫不及待地想拋棄我,把我當成瘟疫,一個最大最大的錯誤,他們人生的污點。」
她的臉上滿是熱淚,心痛到快要碎裂,以為自己可以勇敢地走過那些傷痛,但,那巨大而丑陋的傷疤還是牢牢烙在她身上,也像是最凶猛的病毒,等著伺機而動。只要她的意志力一松懈,病毒就會狠狠地在她體內發作,凶殘地吞噬她,把她的靈魂啃到支離破碎……
「書瑀……」聖擎的心猛烈抽痛著,不敢想像她到底吃了多少苦?過去那幾年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也終于明白當他在醫院說「才兩千元」時,她為何那麼憤怒?天啊,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卻大放闕詞,他好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