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墨維艱難地擠出聲音。「不是你的錯。」
他明了雨璇此刻有多麼自責,他也想好好地安慰她。但,他辦不到,因為恐懼在他內心不斷地擴大。曉盈……他不敢想像親生女兒此刻究竟在何處?又遭遇了些什麼?
「對不起……」雨璇悲痛到全身顫抖。她痛恨自己的淚水,哭泣有什麼用?
但,她無法阻止彌漫心頭的悲傷。曉盈、曉盈……那麼可愛的孩子到底在哪里?她安然無恙嗎?她有沒有被欺侮?她餓了嗎?渴了嗎?或是受傷了嗎?
雨璇多渴望能緊緊抱住那個孩子,把她摟入懷中好好地安撫她,給子她溫暖。
她發誓再也不會如此疏忽了,她會牢牢地牽住她的小手,緊緊地守護著她,不讓她受到半絲傷害。
如果眼淚可以換回曉盈,她願意哭瞎自己的雙眼。漫天蓋地的自責令她幾乎無法呼吸。不管要付出什麼當代價,她都願意,只求時光能倒流,回到出事前那一刻。
彌漫在兩人之間的氣氛非常沉重,嚴墨維下斷以手機撥打給百貨公司的樓管,只可惜,得到的回覆還是「找不到」。
員警也派出警力協尋,到附近的商店、公園、以及一些公共地區,挨家挨戶地尋找。
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還駐守在分局的員警們輪流去用餐,他們也很禮貌地邀請嚴墨維和雨璇一起吃,只不過,他們倆誰都沒有那個心情。
在廚房忙完一個段落的歐巴桑好奇地在一旁看著他們,低聲間道︰「發生什麼事啊?那對情侶為什麼一直坐在那邊?臉色好難看耶!」
一個新進的警察回答她。「有兒童走失啦,在附近的XX百貨公司失蹤的,已經超過三個小時了,還是找不到人。」
熬人嘆息。「唉喲,那真糟糕,恐怕已經……唉喲,不可以亂講話。不過那個小姐已經當媽媽了啊?看起來還很年輕,像大學生耶!」
警察壓低聲音說︰「不是親生媽媽啦,那個男人才是小孩的親生父親。听說生母已經死了,這個是男人的女朋友啦!」
熬人恍然大悟。「喔,是女朋友不是親生媽媽喔?那就難怪了!啊不是我在講啦,年輕小姐都嘛比較不細心,逛百貨公司的時候都忙著替自己買衣服,沒有時間注意小孩啦!她很可能是全神貫注地在看衣服,連小孩幾時不見了都不知道。唉,現在的年輕人喔——」
新進警察覺得婦人的話不妥,連忙打斷她。「喂,你別亂說話啦!你廚房不是還在忙?」
「厚∼∼你不說我都忘了,那一鍋湯還沒炖好耶!慘啦,會不會燒焦了?」婦人匆匆忙忙地轉入廚房。
他們交談的音量下大,但,嚴墨維和雨璇還是全都听見了。
糟糕……嚴墨維在心底嘆息著。他不希望雨璇听到這些對話,因為他知道她已經很悲傷了,可一轉頭,看到雨璇毫無血色的臉龐,他知道——她全听見了。
雨璇直直地看著他,臉色慘澹。「你也是這樣認為嗎?以為我只顧著替自己買東西,沒有顧好曉盈?不,我發誓,我可以用性命來發誓,事實不是那樣的!我從頭到尾都一直緊緊地牽著曉盈,是因為要幫一個婦人撿東西,所以才有短短幾秒鐘的時間松開她的手……」
上帝!為何要她為那短短的幾秒鐘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倘若有人該消失,雨璇多麼渴望消失的人是她,而不是曉盈。
嚴墨維喑啞地開口。「我知道那絕不是事實,雨璇,我信任你。」
「不,你不相信我!」雨璇的眼淚泉涌而出,除了淚水,她覺得自己全身都空蕩蕩的,沒有,沒有五髒六腑、血管中也沒有血液在流動了。
她泣不成聲地說︰「你不信任我……墨維,你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你很懊悔。你懊悔自己居然把女兒交給我……你一定以為我很討厭照顧曉盈,我只知道要替自己挑選美麗的衣服,所以放任她不管,讓她自生自滅……你覺得我是個表里不一的女人……」
她的理智已經被滾燙的淚水給淹沒了,她知道自己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但她沒有辦法。曉盈失蹤超過三個小時,濃濃的恐懼和自責也把她折磨到心力交瘁了。她好像被綁到火爐上,承受著火神無情地吞噬。她心痛到無法呼吸,她快崩潰了!
嚴墨維劍眉緊蹙。「你不要這樣,你冷靜一點兒。」
「你罵我啊!」她覺得心髒好像被剁成了泥,她哭到淚眼模糊。「我知道你很生氣,你一定恨不得殺了我。你罵我啊,盡情地痛罵我一頓啊!」她無法原諒自己居然犯下了這等大錯,她的世界已經陷入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半點光亮了。
「雨璇?雨璇?」眼看她已經失控,嚴墨維趕緊按住她的肩膀低吼。「看著我!你冷靜點兒!我知道你很心急,但你要保持理智,別再無理取鬧了。」唯有保持理智,他們才有辦法解救曉盈,才能想出因應的對策。
無理取鬧?這四個字像是一把利刀,狠狠地刺戳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心。他說她無理取鬧?是了,他一定很後悔認識她,更後悔愛上她,如果可能,他一定希望她盡快消失……
兩人無言地對望,氣氛極為沉重,似乎每吸一口氣,胸腔就會多一份疼痛。
這時,嚴墨維的手機響了,他立刻接听。「喂?我是。什麼?你說發現一個長得很像曉盈的小女孩,現在在百貨公司的五樓?好,我馬上到!」
***
曉盈被發現的地點是百貨公司的五樓,那一個專櫃位于角落,很不起眼,再加上最近剛好在撤櫃,只剩下空貨架,所以也沒有售貨小姐站櫃。
發現她的人是五樓的樓管,樓管知道有小孩走失,來來回回地找了很多遍,也吩咐所有的專櫃小姐要幫忙,務必徹底清查自家的更衣室以及倉庫。
後來,樓管看到那個撤櫃的櫃面,想起那邊也有一間更衣室,靈機一動地前去推開門扉,果真就看到一個小女孩躲在里面,靠著牆呼呼大睡,手邊還抓著一個氣球。
嚴墨維和雨璇宛如箭矢般沖回百貨公司,直奔樓管辦公室。
「曉盈!」看到安然無恙的曉盈,雨璇立即撲過去,喜極而泣地擁抱她,抱得好緊好緊。「終于找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老師不該沒有牽住你的,你一定很害怕吧?對不起……」
「曉盈!」嚴墨維緊握住女兒的手,素來冷峻的他眼眶已經發紅。感謝上蒼!
感謝老天把他的寶貝女兒還給了他!
「老師、把拔……」曉盈似乎也知道自己闖出大禍了,表情很緊張,緊緊地窩在老師的懷里。
一旁的樓管松了口氣,微笑道︰「沒事就好。幸好小孩找回來了,真是慶幸。不過,小妹妹,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五樓呢?你是搭手扶梯上樓的嗎?」
「不是……」曉盈揪著雨璇的衣服,怯怯地回答。「我本來要跟老師去試穿衣服的,可是,突然看到電梯的門打開,電梯里面有一個阿姨,拿了好多彩色的氣球,曉盈好想要氣球,所以就跑向電梯……」
真相大白!所有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曉盈那時候剛好看到電梯的門打開,再加上有一位負責辦活動的小姐正拿著氣球站在里面,小孩子抵擋不住好奇心,才會一溜煙地沖入電梯,再加上電梯的門很快就關上了,所以雨璇沒看到那一幕,才會誤認曉盈一直留在B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