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後的陽光溫柔地灑入室內,旋律輕快的鋼琴演奏曲飄散在花坊的每一個角落。孟曉舟穿著米老鼠T恤,搭配充滿民族風味的長裙,手上則掛著一串五顏六色的串珠手環,腰間圍著印有「幸運草花坊」字樣的圍裙,忙碌地穿梭在陣陣花海中,熟練地為花草修校、澆水。
看著一簇簇嬌艷綻放的花朵,曉舟笑得好甜。她真的好喜歡在花店工作,更喜歡五顏六色的花卉。她喜歡色彩斑斕的天堂鳥、素雅潔白的滿天星、楚楚動人的風信子,還有奼紫嫣紅的玫瑰、尊貴優雅的百合、藍鳶花、波斯菊……
她拿起一朵紫玫瑰,深嗅著隱藏在花苞間的淡淡幽香。「好香喔,我最喜歡玫瑰了!可以在花店工作,真是幸福!」
雖然這間花坊不是她的,但每天被陣陣花海所包圍,曉舟還是覺得好愉快。她常常幻想自己是被繁花圍繞的小鮑主,陪伴她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花卉,玫瑰、桔梗、海芋、矢車菊……都是她的好朋友。
自從前一任老板惡性倒閉後,她就來到這間花店打工,轉眼也做了半年。她每天都樂在工作,上班對她而言,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啦兒啦、啦兒啦、啦兒啦兒啦……小花們喝水啦!今天的陽光好棒喔,微風輕輕吹拂,雖然有點熱,但還算是個好天氣。你們的心情也不錯吧?來來來,多喝水喔——飛燕草,你今天心情好不好啊?喔,康乃馨今天的笑容好燦爛喔!百合啊,你的味道最清雅了,只要聞到你的味道,我就覺得心情好棒喔!」
曉舟一一跟花草聊天後,嘴里繼續哼著歌,拿起噴水器為花卉噴上水珠。她深信花草也有靈魂,用愛心和輕音樂所栽培出來的花卉會特別鮮艷、特別茂盛。
澆完水後,曉舟從櫃台上抽出訂單,按照客人的指示開始綁花。幾枝粉紅玫瑰,搭配幾朵素白的香水百合,再以桔梗當配角,然後加上防水玻璃紙、深紫色包裝紙……層層包里後,最後再用紫色緞帶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OK,大功告成啦!」曉舟笑咪咪地端詳自己的作品,當然,她也沒忘記客人的叮嚀——要加上幾朵金莎巧克力,因為他的女朋友最喜歡巧克力了。
叮咚,玻璃門開了。見到花店女老板章如茜和打工小妹敖隻隻一起走進來,曉舟立即笑容燦爛地迎上去。「章姊、隻隻,你們送花回來啦?辛苦啦,喝杯冰茶吧!」
邊說著,曉舟邊手腳俐落地打開櫃台後方的冰箱,拿出她自釀的冰鎮菊花茶,為兩人各倒一杯。
熱得滿頭大汗的章如茜立刻拿起杯子一口飲盡,然後掏出手帕擦汗。「呼,熱死啦!明明都秋天了,氣溫居然還高達34度,在外面跑了一天,真會被熱死累死,秋老虎果然厲害!」
曉舟又替章如茜倒了杯冰茶,叮嚀道︰「章姊,我知道你很渴,不過這是冰茶,你最好喝慢點才不會傷身。如果你太累的話,明天開始換我出去送花吧,反正我也會開車啊,而且對這一區的路線也滿熟的。」
「不用了。」章如茜笑著搖頭,環視屋內井然有序的花海,眼底滿是欣慰。
「曉舟,你真的很會整理花朵耶!不但會修剪花木,還很會幫花朵配色,經過你的設計和包裝,每一束花都好漂亮,把門市交給你,我最放心了。」
「真的嗎?」被老板夸獎,曉舟笑得好開心,紅撲撲的臉蛋漾滿青春光澤。
「章姊,你過獎了啦,不過啊,我真的好喜歡整理花卉呢!我喜歡幫花朵修剪雜枝,更喜歡聞著它們散發出來的陣陣清香。每次看見自己搭配出來的漂亮花束,就覺得好有成就感喔!這份工作是我畢業以後做得最久,也是最喜歡的工作呢!」
听到曉舟這麼說,身為老板的章如茜臉上卻閃過一絲愧疚。唉,一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勇氣對兩個員工宣布一件事——「幸運草花坊」因為經營不善,即將面臨倒閉的命運!
這實在不能怪她這個老板,她已經很努力地在經營花坊了,不僅從早到晚都辛苦工作,還親自東奔西跑地送花,進貨的花卉品質更是嚴格控管。可是,因為近來這附近新開了好多間花店,有些花店還是連鎖企業,他們的進貨價格可以壓到最低,單打獨斗的「幸運草花坊」在苦撐數月後,收入已經出現嚴重虧損了。
「章姊、隻隻,你們先休息一下,整理的工作交給我就行了。」曉舟優雅地起身,哼著歌走到大型冰櫃前,清點進口花卉的數量。「咦?空運來台的郁金香存貨好象快不夠了,我得趕緊打電話訂貨才行。」
敖隻隻也上前幫忙。「我也來幫忙綁花吧!曉舟,你綁的蝴蝶結好漂亮喔,教我嘛!好奇怪喔,明明是相同的一條緞帶,怎麼到了你手上,就可以變出與眾不同的蝴蝶結呢?我好羨慕你的巧手喔!」
曉舟嫣然一笑。「這沒什麼好羨慕的啊,純粹是熟能生巧罷了。其實這很容易的,來,我教你。」
看著精神抖擻的兩位員工,章如茜的臉色更加凝重了。唉,平心而論,她請到的這兩位員工都很優秀,不僅工作態度勤奮認真,面對客人時也很親切,壓根兒不會讓她這個老板操心。
尤其是曉舟,章如茜覺得她真是一個天真又浪漫的女孩。她看得出曉舟是真心喜歡親近花朵的,幫客人綁花束時,她往往比客人更注重花朵的品質還有顏色的搭配,就連緞帶、包裝紙的材質,她都非常挑剔。曉舟常常笑說︰每一束花都像是我的心血結晶,絕對不能馬虎!
眉頭深鎖地放下茶杯,章如茜望著花坊里的每一個角落,心房像是被大石頭給壓住般難受。收支嚴重虧損,再加上沉重的房租和其它開銷,她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再過幾天,她非得要鼓起勇氣向這兩位員工坦承一切了。她要向她們道歉,並請她們趕快去找下一份工作,以免經濟上發生困難。
鈐鈐——
電話突然響了,離話機最近的曉舟立刻接听,以甜美的聲音道︰「『幸運草花坊』,您好。喔,要訂一百零一朵玫瑰花嗎?連續送七天?好好,當然可以啊!請問您指定送達的地址是?台北市敦化南路……是的,我知道那楝商業大樓。要送到9F的『大漢貿易』,給秘書課的方小姐?好的。請問您貴姓?周先生嗎?是……」
一旁的隻隻聞言露出興奮的笑容,壓低聲音,拉著如茜道︰「太棒了!章姊,有大case進來耶!有人要訂一百零一朵玫瑰花,還要連送七天呢!萬歲!這真是太棒了!」
隻隻的年紀雖然比曉舟小,不過,她的心思卻縝密多了。她老早就發現花坊這陣子的生意不太好,許多舊客戶都被新開的連鎖花店給搶走了,因此她暗中估算過花店的營收,結果卻越算越冒冷汗,很替章姊擔心。
「是啊,真開心……」章如茜露出苦笑,沒有勇氣告訴隻隻——就算這筆生意接下了,還是不能改變既成的事實。坦白說,這兩個月的收入扣掉房租、人事及各項雜支後,根本就是負數,都是她拿出老本硬撐下來的,可是她也有老家要養,實在沒有能力再撐下去了。
曉舟笑靨如花地說︰「您待會兒要過來刷卡結帳嗎?好的,周先生,謝謝您,非常感謝。」
幣掉電話後,曉舟雀躍得像只小麻雀。「章姊,好消息,我們接到一件大case了耶!有位周先生大手筆地訂了一百零一朵玫瑰花,他說先連送七天,到時再視情況看看要不要繼續送下去。哇,他一定是要討女朋友歡心,所以借花傳情意,好浪漫、好感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