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赫麗到她的住處勸說她回去上班。共事四年,赫麗跟她也算得上是好友,她非常不解湘琪為何堅持要離職?
「湘琪!」赫麗懊惱地看著她。「喂,我嘴都快說破了,你還是不肯打消離職的主意嗎?這件事沒有那麼嚴重啊,況且公司真的很需要你。」
湘琪縮在沙發上,茫然地搖頭。「赫麗,謝謝你來看我,不過,不可能再回『RAN』上班了。我今天犯的過失實在太大了,我明明知道總經理多麼渴望能跟『JASON財團』合作,卻失言地搞砸了一切,我……我怎麼有臉再回去上班呢?」
其實,一直到現在,湘琪仍然不明白雷鼎中為何會在一瞬間勃然大怒,甚至當場翻臉走人。她到底說錯了哪一句話?
赫麗一臉困惑。「其實,我也覺得很怪。在會議室里,雷總裁明明就很滿意我們總經理所提出的合作案啊!我看得出他已經有意願要簽約了,真下明白為什麼突然會……」
湘琪挫敗地扯著長發。「是我的錯,是我說錯話得罪了他。」她想來想去,覺得只有這個可能。
赫麗好奇地問著︰「你到底跟他談了什麼?對了,你們之前就認識嗎?」她看得出來湘琪跟雷鼎中之間怪怪的,好像有一股……說不出的暗暗情潮。
湘琪苦澀地看著墨黑的窗外。「嗯,四年前,我在台灣時曾經為他工作過。不過,我真的不明白今天到底說錯了什麼話?我只不過問候了他的夫人啊!」
「他的夫人?」赫麗皺眉。「據我所知,雷總裁至今仍然單身,沒有結婚啊!
哪兒來的夫人?」
「他沒結婚?!」湘琪瞠目結舌地看著她。「你確定?真的確定?」可是,她明明听鄒怡屏說他跟歆屏結婚了呀!
「百分之百確定!」赫麗點點頭。「由於『雷氏集團』在這幾年的成長速度非常驚人,所以我曾經私下搜集過有關『雷氏』的資料,當然也研究了一下雷鼎中這個人。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商業奇才,尤其這幾年更將事業版圖擴張到中國大陸和歐洲等大城,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不過,最讓外界感到好奇的是——堪稱商業金童、身價數十億的他,為什麼一直是單身,甚至從來不曾傳過緋聞?」
湘琪不敢置信,鄒怡屏明明稱他為姊夫啊!為何赫麗會說他至今仍單身呢?那鄒歆屏呢?他們不是復合了嗎?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赫麗又道︰「對了,在研究雷鼎中這個人的過程中,我還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湘琪緊張地看著她。
「嗯……」赫麗欲言又止。「這是他個人的隱私,其實我不該說出來的,而且,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我也是輾轉透過一個曾經跟他同班的學長才知曉的。不過,听到那件事後,真的讓我很感動耶!現在恐怕很難找到像他這麼痴心的男人了!听說他一直單身的原因是因為——他忘不了死去的女朋友。」
「你說什麼?」剎那間,湘琪大驚,耳膜嗡嗡嗡地發出不尋常的聲音,她非常非常希望自己的听覺出了嚴重的問題。
「唉,我也只是听說的啦,詳情真的不太清楚。據說雷鼎中當年在美國念大學時,有一個感情很好的女朋友,後來,好像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中,女孩負氣沖出去,卻出了車禍。她死後,雷鼎中深深自責,意志消沈了好長一陣子。之後就不曾听說他再結交任何女友了。唉,他真的很痴情耶!」
不——
湘琪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丟到最深、最冰冷的海水里,身軀好重好重,一直往下沈。她臉色發白地追問︰「你說的……都……都是真的嗎?那女孩……是不是叫做鄒歆屏?」
「咦,對耶,就是這個名字!你怎麼知道?」赫麗很驚訝。「方才我就一直在想那女孩的名字怎麼念,可是中文字太難發音了。原來你也听過這個故事啊!」
鄒歆屏!她死了?死了?
有一瞬間,湘琪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不!不可能的!鄒怡屏明明說雷鼎中娶了她姊姊,他們在四年前就結婚了啊!
驀地,許多憂傷卻清晰的過往回憶一幕幕地飄入她腦中,她慢慢地把它們連結起來……懂了!她終於懂了!
她總算明白為何當雷鼎中第一次看到她時,會失神地喊著「歆屏」,然後在大雨中狂吻她。那個吻是帶著不敢置信、帶著深沈的悲傷……
她總算明白,四年前他為何老是以復雜又壓抑的眼神看著她,對她的態度若即若離,看起來似乎很痛苦、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尹湘琪這個人。
她也總算明白了今天當她提起「鄒歆屏」時,他為何會那麼氣憤了。
「天……」湘琪雙拳緊握,發出悲鳴。她做了什麼?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竟那麼殘忍地提起他的「妻子」,她竟在他面前提起鄒歆屏……她多麼渴望時光能倒流!
她竟那麼殘忍地傷害了他……
「湘琪?湘琪?」赫麗被她怪異的模樣嚇壞了。「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湘琪猛地站起來。不,她不能原諒自己,她要立刻去向雷鼎中道歉。
捉起皮包,她沖到大門口,拉開門就往外奔!
「湘琪!你要去哪里啊?」赫麗擔心地在後頭追問著。
湘琪直接抵達雷鼎中下榻的飯店,下了計程車後,她才發現下雨了,而且還是滂沱大雨。
她露出一個飄忽的慘笑。她跟雷鼎中之間的緣分,似乎都跟雨有關。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在台北的雨夜;而今,四年後的洛杉磯,他們兩人的命運又在雨夜里糾纏著。
命運?苦澀地提醒自己——不會再有跟他重逢的機會了!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雷鼎中永遠不會原諒她的……
豆大的雨珠不斷地打在她的發上、身上,讓她整個人顯得非常狼狽,但她不在乎,僅是痛苦地、痴痴地看著矗立在前方的飯店。
他人在里面嗎?一路趕來這兒後,她卻發現,她……不敢進去找他。
她不知道雷鼎中願不願意見她?就算願意見她又怎麼樣?她還能對他說什麼?
對不起……
抹去臉上的雨水,慘笑著。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對不起」這三個字是多麼膚淺。她所鑄下的錯,根本不是任何言語可以彌補的!
她不能原諒自己竟那麼殘酷地傷害他,他說得沒錯,她等於是再度撕裂他心中的傷口,而後殘忍地在上頭撒上大量的鹽巴!
天!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厭惡自己!雖然犯的是無心之過,但錯了就是錯了,她傷害了自己最最深愛的男人……
雨越下越大,被淋得濕透的湘琪還是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四周的景物,彷佛也全染上了她哀傷的情緒……
那笨蛋到底要站到什麼時候?
棒著落地白紗廉,雷鼎中雙眉緊皺,面無表情地抽著一根又一根的菸。
他不知道她在那里呆站了多久?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在無意中發現了大雨中的她後,就一直在意著她?
其實,他可以不管她的,就當作根本不曾注意到她站在樓下。現在已經凌晨了,他應該按熄菸蒂上床,好好地一覺到天亮,根本不用……不用去管那個笨蛋會不會被雨淋出病來!
懊惱地扔下菸,他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最烈的酒,打開瓶蓋後直接仰頭灌下,打算以此麻痹自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