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哲牽起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中,臉色愉快地道︰「好了,別再談這麼嚴肅的話題了。你看,太陽下山了。從小你就喜歡看落日的美景,把一切的煩惱通通忘掉,開心地欣賞吧!」
子寧默默地任他握住自己的手,陣陣暖流滲人心頭。人非草木,她無法不被尚哲的深情感動。
她知道自己還無法愛他,但,她真的很喜歡有他陪著自己的感覺,那是一股好安心、好溫暖的感受。
***
一個月後台北
杰升投資顧問公司。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但辦公室內的憶薔仍一邊專注地盯著電腦熒幕看,一邊核對著手上的資料。
回台灣後,她馬上趕回彰化老家陪伴姊姊,確定她的病情已獲得控制,精神狀況也不錯後,才放心地又趕回台北到公司報到。
留職停薪了兩個月,她知道公司已經給她很多方便了,所以,她要更用心地表現。
業務員洪明麗一臉疲憊地走進來,看到偌大的辦公室只剩憶薔一個人。「天啊!憶薔,你又留下來加班啊?干麼天天都這麼拼命啊!你別忘了,公司說因為景氣不好,所以加班費通通取消。唉,做得要死又領不到什麼錢,真是嘔死啦廣跑了一天業務的她忍不住發起牢騷。
憶薔繼續手邊的工作,笑應她。「不給我加班費沒關系,只要不把我fire掉就好。」現在外面真的很不景氣,她可不能失業。
洪明麗喝了一大口水。「安啦!你怎麼可能被fire掉呢?你可是公司極力栽培的人才耶,不但專業知識夠,學習態度又佳。」
憶薔可沒她這麼樂觀。「你沒听說過最近又有一批裁員名單要出來了?」
「對啊!」一提到這,洪明麗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癱在椅子上。「說來說去,還是擁有專業背景比較好,像我這種跑業務的人識要業績不佳服有可能就會被fire掉!唉,我看我還是趕快做好準備,萬一真的被裁掉的話,也不至于流落街頭。」
憶薔笑著安慰她。「別這麼悲觀,名單又還沒出來。更何況,你的表現也很好啊!凡事還是往好處想吧。」
「對啦,要往好處想,不然還能怎麼樣?」洪明麗聳聳肩。「不談這個話題了。對了,憶薔,我一直很想問你,三個月前你突然留職停薪出國了?到底你是去忙什麼?什麼事會重要到讓你完全放下工作,一休息就是那麼久呢?」
憶在原本維持的淺笑突然僵住了。雖然明麗是她一進公司就認識的同事,交情也不錯,算得上是好朋友。但,感情的事……要如何對外人道呢?
包何況,每當一想起在英國發生的那些事,她的心總是充滿了痛苦、愧疚、無奈及惆悵……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再愛他、再想起他,所以,她只能以瘋狂的工作來麻痹自己。
洪明麗把椅子拉到她的身邊,仔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關懷地問著。「你的臉色怎麼變得這麼難看?是……感情的問題對不對?我們也算是好朋友,有什麼煩惱你就說出來吧,一直憋在心里會很難受的。」她不是想探人隱私,她是真心關心在公司內最好的同事。
憶薔低下頭,淡淡地道︰「我知道你關心我,沒錯,我……的確遇到一些感情上的問題,是我不好,我……做錯了很多事,我對不起一個人……」
想法直率的洪明麗馬上道︰「既然是你對不起他,那去跟他道歉就好了嘛!吧麼獨自在這兒自然神傷?」
憶薔笑得更加苦澀。「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傷他傷得太深了。明麗,不要再問我這件事了好嗎?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很亂很亂……」
「OK!我了解。」明麗拍拍她的肩。「別怪我問得太多,我是真的關心你。不過我也知道,感情的事,除非當事人自己想通,否則外人是無權置詠的。總之一句話——我會是個很好的听眾,而且不是大嘴巴,需要找人談一談時,盡避來找我吧廣
「謝謝你。」憶薔真誠地微笑。其實有時候,她也苦悶到想找人聊一聊。但,她暫時還無法提起他。
只要一想他,她整個人又會陷人恍神狀態,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又在說些什麼?
「好朋友之間就不要說謝謝了!好啦,我餓死了,要下班去吃飯了。你應該還沒吃吧?要不要我先下樓幫你買個便當上來?」
「不用了,我這邊也快忙完了,待會兒自己去買東西吃就好,你快下班吧!」
「好,那明天見!」明麗拿起包包,率性地揮揮手後,便走出辦公室。
又剩下她一個人了……憶薔默默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其實從小到大,她常常是一個人,她也很習慣孤獨、很習慣獨處了。
但,為何與他分開後,她竟異常地害怕孤獨?好害怕……那排山倒海般的荒涼感,仿佛會將她完全吞噬似的。
放下一疊厚厚的文件,她打開自己的皮包,慢慢拿出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的正面以英文寫上他在倫敦的住址,以及收信人名字。背面,只有簡單的三個中文字——對不起。
得知自己誤會歐陽岳勛跟姊姊的關系後,她在無法成眠的夜里寫了這張明信片。但,她卻一直沒有把它寄出去,只是隨身攜帶著。
要上班時,她把它收在皮包最內層。下班後,她常常在黑暗的房間里動也不動地望著它,仿佛可以就這麼一直望到地老天荒。
她知道自己欠岳勛太多、太多了,她欠他好多解釋,好多句抱歉。
寄出明信片又有什麼意義呢?傷害已經造成了,而且永遠無法彌補。
把信寄出去,只是她自己想求個心安吧?
不!她寧可他永遠恨她、永遠不要原諒她!或者……忘了她,忘了他的生命中曾經有羅憶薔這個人的存在。
她希望他盡快找個好女孩,然後娶妻生子。這樣……最好……
最好……
一再告訴自己,她該笑著祝福他,但,為何臉部如此僵硬呢?她擠不出半點笑容,反而是……不該落下的液體又無聲無息地滑過臉頰。
她突然起身,將辦公室內所有的燈全部打亮,卻還是無法驅走逐漸接近的黑暗感。無奈地望著窗外墨黑的天際,台北的夜,為何這麼深、這麼冷……
***
數日後。
辦公室內還是一如往常的忙碌,電話聲與傳真機啟動的聲音不斷響起。
憶薔服務的是一間規模很大的證券行所轉投資的投顧公司,專門提供專業的投資與理財分析。而她的職位名稱便是一專業投資分析師。
憶薔才剛與客戶通完電話,內線電話又響起,她才一接起,便听到經理威嚴的聲音傳來。「羅小姐,請馬上到一號會議室來一趟。」
「是。」掛上電話後,她心底很納悶,經理有什麼事要找她呢?而且他的語氣怪怪的,該不會是要把她fire掉吧?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進人會議室,她才一踏進,便發現除了經理以外,居然連平常高高在上的協理也在場。
好怪喔。這是什麼陣仗?
「坐吧,羅小姐。」向來道貌岸然的胡經理難得露出笑容,神秘兮兮地道︰「請你進來是要對你宣布一個好消息。」
「是,經理請說。」憶薔正襟危坐。很奇怪,胡經理的笑容越是親切,她就越感到發毛。
「呵呵,我們公司近期很有可能會爭取到一件大案子。」胡經理講得眉飛色舞。「這可是我帶著業務部和公關部花了好久的心血才爭取來的喔!你知道英商集團QUINN吧!那是全球最大的投顧集團,他們最近有意把觸角伸入台灣,尋找合作對象。這項消息震驚全亞洲,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爭取到擔這次來台的負責人初步面談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