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插嘴!」向來對女兒呵護有加的羅耶夫冷峻地喝叱著,灰眸緊盯著雷臣潞。「臣潞……你就像是我的親身兒子,我只信任你……唯有把艾芙兒交給你,我才能了無牽掛……快回答我!臣潞,難道你不肯……」
一旁的血壓計熒幕雖然發出尖銳的聲響,羅耶夫的血壓發生不穩定的變化!
「爹地!」艾芙兒快急瘋了。「醫生!快叫醫生!」
「答應他!」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逸薰突然開口,她堅定地面對著雷臣潞。「快答應他!他是你的恩師,你不能讓他帶著遺憾。」
她的心在淌血,但她的表情卻比任何人都鎮定。
「逸薰!」雷臣潞痛苦地低吼。「我辦不到!我不能對不起——」
最後一個「你」字還沒說出口,逸薰便厲色截斷他的話。「你可以!你馬上就是艾芙兒的丈夫了!」
醫生趕過來,喝令著。「你們先出去,護士,快準備強心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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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辦不到!」
療養院後院里,雷臣潞對著逸薰嘶吼。「我不能答應這件婚事,我不能對不起你!」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對他而言,羅耶夫老師就像是他的再造父母。但盡避如此,他還是無法答應這樁婚事,他已可預見婚禮之後將有三個痛苦不堪的人。
他分明不愛艾芙兒,娶了她反而是害她。
逸薰淒涼地苦笑,任冷風吹拂在她臉上。「你不能對不起我,就可以對不起你的恩師嗎?我明白你早已將他當成親身父親般侍奉了,如果……」她打了個冷顫。「如果你真的讓他帶著遺憾離開人世,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心疼地看著愁眉緊鎖的臣潞,要把心愛的男人讓給別的女人,她的心疼得像是被一刀刀割下般……但她不得不如此!
她愛他遠勝于自己,絕不忍看著他下半輩子都在痛苦中度過。
「我該死——」雷臣潞狂怒地猛捶石牆,俊朗的臉龐全被痛苦所扭曲。「我該死、該死!我不該對不起你,我不該招惹你!我是混帳、窩囊廢!我他媽的沒用!我連保住最心愛的女人都辦不到——」
「不要這樣!」逸薰淚眼婆娑地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傷害自己,噙淚喊著。「不要這樣說你自己,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最好的,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千萬不要再傷害自己,更不要……不要後悔我們的相遇好嗎?盡避時光短暫,但那卻是我一生中最美、最永恆的回憶!」
含淚的小臉,浮起一朵最淒美的笑容。
「逸薰!」他情緒崩潰地緊抱住她。「不,我不能失去你!」
理智與情感,硬生生地將他的心一剖為二,他無法思考自己究竟該怎麼辦?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失去她,他將生不如死!
「你並沒有失去我,只是,我們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廝守。」淚花在她幽瞳閃爍著,她眷戀地輕撫著他剛毅濃密的眉、他炯爍的眼、他倨傲而直挺的鼻梁……緩慢而溫柔地,想把他的一切一切都深深鐫人心底。
「我祝福你和艾芙兒!」她強迫自己始終以笑臉面對他,用力地抽回被他緊握的手,頭也不回地往走廊盡頭奔去!
「逸薰——」雷臣潞的嘶吼聲悲痛地劃破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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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顧慮到羅耶夫的病情不能拖太久,所以,籌備婚禮的時間只有兩天,並艱難地在療養院旁邊的小教堂舉行。
兩天下來,逸薰以女方家屬的身份陪伴著艾芙兒選婚紗、挑戒指、訂教堂……張羅大大小小的瑣事。
她必須讓自己很忙很忙,這樣,她才有辦法入睡,才沒時間去想那椎心刺骨的問題……
一切都準備好了,白色的古老教堂里布滿鮮花,莊嚴而聖潔。
新娘休息室內,逸薰協助艾芙兒穿上典雅的白紗禮服。
「逸薰姐,我好緊張!」艾芙兒拼命深呼吸,一副快昏倒的模樣。「我的樣子看起來還好吧?我的頭花有沒有戴歪?啊,手套的顏色好像不太搭調?」
「放輕松,深呼吸,別緊張!」逸薰微笑地替艾芙兒整理長長的裙擺,苦澀地微笑。「相信我,你是最美麗的新娘,只要保持你的笑容就可以了。」
她的心,酸澀得難以形容,仿佛輕輕一踫就會更加碎裂……
她不知是什麼力量讓自己一直支撐下去,竟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男人即將另娶他人?
也許……她是要讓自己死心吧!親眼看到他已經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親眼听到他在神的面前許下婚姻承諾,那麼,她就可以斷然地離開這里,到一個永遠也不會見到他的國度。
「我還是好緊張喔。」艾芙兒拼命喝水,孩子氣地抱怨著。「唉,都是爹地太固執了,他為什麼一定要逼著我嫁給雷大哥呢?我根本還不想結婚啊!」
「你放心,你的雷大哥一定會對你很好、很疼你。」像是有針在扎她的心,逸薰幽幽地嘆氣。感嘆造化弄人,她多渴望披著白紗的是自己。
「我知道雷大哥很好很好,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把他當丈夫看待。」艾芙兒悶悶地望著新娘捧花。「其實,我一直都很听爹地的話,也知道他為我做的安排絕對是最好的,所以不敢忤逆他。可是……我真的覺得就這樣結婚很不對勁,感覺上雷大哥永遠是我的親人,要對自己的大哥產生愛情……太難了!」
逸薰默默地听著,幾乎要被心湖翻騰的苦澀情緒逼瘋了!
她匆匆道︰「我去外面看看,看賓客是否都來齊了?」
她迅速轉身離開,她好怕再不離開,自己會在艾芙兒面前失態,說出不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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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應該一直走,走到聖壇前去看看,檢查鮮花是否都布置妥當?檢查客人是否已來齊了?但,一雙腿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無法控制地來到新郎休息室門口。
當她推開門扉時,看到的就是鐵青著一張臉在窗邊抽煙,頹廢陰郁的雷臣潞。
他看起來糟透了!下巴滿是末刮的胡渣,而且……
「天!你竟還沒換上禮服?」逸薰驚愕地看著他身上的格紋襯衫和牛仔褲,一把抓起西裝遞給他。「時間快來不及了,快換衣服!」
雷臣潞憤怒地把煙蒂扔到地上踩熄,怒吼著。「夠了!我再也受不了這一切,不該有這場婚禮的!我現在立刻到老師面前跟他坦白,我必須告訴他,我愛的是你而不是艾芙兒,我不能娶她!」他邁開步伐往門口走去。
「然後看著羅耶夫老師受不了打擊而心髒病發?」逸薰幽幽低喃著,一字一句敲人雷臣潞的心,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已經無法回頭了。」她哀傷地望著他。「外面來了這麼多賓客,如果你突然宣布取消婚禮,要羅耶夫老師如何承受?臣潞,我們相愛是無罪的,但這份愛情不該傷害最無辜的人——艾芙兒!既然已經答應要娶她,那麼,你就必須履行你的承諾,好好地待她、珍惜她。」
「逸薰!」他痛苦地嘶吼,像被困在籠中的猛獸,銳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芒,緊抓住她的肩膀搖晃著。「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責怪我?為何不罵我?你為什麼不自私一點?你為什麼不要求我帶你一走了之?你怎麼還能……還能這麼冷靜地勸我?」
「不!我並不冷靜,更不大方……」他的痛苦逼出她的淚,她柔腸寸斷地道︰「看到你即將要迎娶別的女人,我嫉妒得要發狂!但,我必須比你更理智一點,因為我愛你!我不願在往後的人生中看到你因自責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