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擺在眼前,你要我如何信你?」他別開眼,不想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動搖。
他不容任何人背叛,就連她也不行!
「何謂事實?」她悲哀的嚷道,「就因為那個嚼舌根的人位階高過我,所以她說的就是事實,而我身分卑微,就只能認命的接受指控嗎?」
「沒有任何人說什麼,這回是我親眼所見。」閃著無情寒芒的利劍逼近一寸,停在她的胸口。
「你見到什麼?是見到我衣衫不整?還是見到張大哥壓在我身上?」
「你……不知羞恥!」那樣的話她竟能說得那般無謂!?
「我不知羞恥!?是啊,我要不是不知羞恥,今日又怎會讓你如此輕賤於我……」她悲哀的笑著,迷蒙的眼似乎沒看見胸前利劍,逕自向前挪了一步。
見她前移的舉動,他直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她眼中的決絕讓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可遭到背叛的苦澀讓他站定腳步,在心中喝令自己不準對她心軟。
「是你輕賤了你自己!」冷劍倏地前伸,再次停在她的胸口。
「是啊,是我輕賤了我自己。」她露出一抹撼人心魂的微笑,「所以我該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迎向他前刺的劍,存心讓他就算想收手也不來及。
以為她善耍心機、以進為退,所以他不準自己手軟,硬是配合她向前的姿勢往前跨了一大步。
她胸前乍綻的血花讓他下意識想縮回手中的劍,可她卻面帶微笑的早他一步以雙手握住劍身,抬起滿是嘲諷的眼眸對上他錯愕失神的瞳眸。
他想向前抱住她,將她擁入懷中,像以往一樣細心呵護,但他不能,因為一旦他移動,他手中的劍便會更加深入她的體內。
緩緩的,她往後挪了一步,胸口的血花因而綻放得更加奔放、更加艷麗。
「不!」竄跳的紅艷躍入他的眼,蜿蜒的順著他的頰流下,形成兩條紅色的小河。「你別動!別動啊!」他失魂的大聲駭叫。
「我愛你……」她定定的望入他的眼,滿意的看見他眼中赤果果的愛。「可是……如果真有神靈,真有來世……我願……我願……」她虛弱的閉起眼,不再看他的眼,不再去感應他的愛。
「不!你別說了,別說了……」她眼中的決絕震撼他的心魂,讓他清楚的知道她將許下什麼心願。
「我願……生生世世……與你……相見……不相識……永生……永世……遠離你……」她捻起唇邊的血,指天立下死咒。
「不!不!我不許!我不許!」他駭然瞠大眼,在她含笑閉上眼的那一刻抱住她前傾的身子。「不——」
第一章
天下動亂,六國割據。
棲雲國,一個位於山之巔,雲之端,極為神秘的國度。
由於地勢險峻,加上終年雲霧繚繞,讓棲雲國由外觀察時,只能看到一大片縹緲虛無的霧象。
所以,打從天下分裂以來,天下之人都只知道有棲雲國的存在,卻鮮少有人知道棲雲國的真確位置。
「弋爺。」右侍衛衡天躬身立在一旁,等候一身深青色服飾的雲左弋差遣。
在棲雲國中,衣著的顏色代表著一個人的身分地位,顏色越深就代表他的身分地位越崇高,越不可侵犯。所以,無色彩可言的白想當然耳是尋常百姓的代表色了。
雲左弋嘴角含笑的望著窗外皚皚白雪,高傲的神情因為瞥見雪地中的輕靈身影而軟化不少。
一身白衣的她踏雪而行,姿態優美得宛若踩在雲端之上的仙女,凡人見了都不得不著迷。
若硬要指出她哪兒有缺憾,就是她眼眉間不自覺流露出的傲氣吧。
身為卑下之人,她本不該擁有那股不馴的傲氣,就算有,也早該被挫殺,但她卻被周遭的人保護得那般好,以致完全不認為她所擁有的傲氣有何不妥,甚至在遇上他之後,更為囂張。
因為他舍不得挫殺她的傲氣,甚至迷戀上她的傲氣,因而變本加厲的寵溺她,讓她傲上加傲。
除了傲氣以外,她更令他激賞的一點是聰敏慧黠,懂得適時在人前對他卑躬屈膝,不教他為難。
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雪道中,雲左弋這才收回目光,回過身面對等候差遣的衡天。
「明日國祭需要用到的東西可都準備妥當?」國祭乃棲雲國的重大祭典之一,主要是觀測國運興衰與吉凶,所以絲毫馬虎不得。
而他身為皇室禁軍之首,掌有兵符,除了戰時領兵出征之外,平日則負責棲雲國皇室內外之安危,並且兼任大內總管一職,完全掌控宮內的人事。
「回弋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
「天壇方圓十里內可都派人清查、防守?」天壇乃是棲雲國祭祀之所,除了中庭祭祀的廣場之外,方圓十里內,林木叢集,令人難以窺得其中奧秘,相對的,也提供了有心人極佳的躲藏之處。
「回弋爺,卑職已親自領人逐步搜索過,並在每隔十尺處設下崗哨,相信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站哨之人定能搶在第一時間內盡速查辦。」
「搜索過?一回?兩回?還是三回?」雲左弋不滿的眯起眼,睨向衡天。
「一回。」
「一回?」隨著回字出口,雲左弋原本拿在手上的溫杯已朝衡天砸去,正中他的胸口,令他痛得差點喘不過氣,但他只能咬牙強忍,絲毫不敢呼痛。「你當是逛大街嗎?國祭是何等重要的祭典,能如此馬虎嗎?」
「卑職知錯,卑職會多巡視幾回,請弋爺息怒。」衡天惶恐的跪倒在地。
「最好如此。要是出了任何差池,你就準備提頭來見我。」雲左弋哼了一聲,不滿的甩袖背過身子。
「卑職知道。」
「護國師身邊之人可都安排妥當?」護國師雖有一身本領,但卜卦祈天時會耗盡他的心神,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因此每逢祭典,除了必須派人暗中保護外,凡皇族之人都會親臨祭典,以命相守,絕不允他傷及分毫,以免禍及棲雲國之國運。
「左侍衛已親自領人暗中守護。」
「領了多少人?」
「十人。」
「十人?」雲左弋提高音調,霍地轉回身瞪視衛天。「護國師的身分是何等尊崇!區區十人,你當是在保護路人嗎?還是咱們弋宮沒人手了!?」
「卑職立刻加派人手支援,請弋爺息怒。」
「廢物!」雲左弋氣到最高點,毫不留情地朝衡天揮出一掌。
「弋爺教訓的是,卑職自甘領罰。」右頰的麻辣讓衡天不用看都明白右頰鐵定烙出一記鐵沙掌,而且還腫脹得無法見人了。
「哼。」雲左弋怒氣勃發的再次背過身去。
「不知爺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事了,一會兒讓雪爧將午膳送至雲閣。」雲閣是他習武練功之處,任何人皆不許入內,唯有他的貼身侍女雪爧除外。
「是。」
※※※
雪爧小心拂開遮人視線的枝葉,以免一個不小心弄髒手中的膳食。
「哎呀——」一顆晶瑩的白石在枝葉被拂開時迎著雪爧的面急射而來,驚得她大叫一聲,手中的餐盤也呈拋物線飛出。
受驚的雪爧捂著面,直覺地蹲低身子。
敝的是,杯盤碎裂的聲音本該清脆響亮,但空中除了枝搖葉動的聲音外,再無別的聲音。
驀地,地上出現一雙繡功精細的青色鞋子與她所著的白鞋並列,一抹陰影同時罩上她的身子,為她擋住直射的艷陽。
「雪爧。」一只裹在深青色袖中的手輕緩搭上她右肩。
雪爧右手習慣性的搭上來人的手,緩緩抬起被嚇白的雪顏迎向一雙毫不見愧意的飛揚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