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失敗者的懲處雖然可怕卻能咬牙忍過,但半途而廢者所遭受的懲治,卻只會讓他後悔來到人世。
就因為雲棲俍的性格如此,所以由他領軍抗敵時,所有將士莫無不竭心盡力,死而後已;所以多年來盡避天下分分合合,棲雲國卻始終固守一方,舉國百姓過著安居樂業的日子。
這也就是棲雲國人為何將雲棲俍視為天神般崇敬的理由。
「那還有什麼問題?」見紅梅一臉的遲疑,他開口問。
「屬下認為夫人是受了驚嚇,而非身體不適,所以讓夫人靜心修養,可能比任何草藥對夫人更有助益。」
「受驚?」往視縮在角落里的朱媥媥,她那畏畏縮縮的驚恐模樣讓雲棲俍捏緊了黑玉簫。
這樣的結果早在他料想之中,只是她的驚嚇程度卻遠超過他的預期。
「是的。現在的夫人可說是聞風色變,聞聲膽顫,這種情況若再繼續下去,對孱弱不堪的夫人而言恐將大大有害。」紅梅不敢說出口的是,現在的朱媥媥一見著雲棲俍,整個人就更加驚懼難安,頻頻顫抖到幾近抽搐的地步。
「給我一個時間。」
「至少一個月。」雖然雲棲俍沒有明說,可是紅梅明白他是在問朱媥媥需要多久時間靜養。
「就一個月。希望你別讓我失望才好。」再望了朱媥媥一眼,雲棲俍轉身跨出門檻。
「是。」紅梅里著整個人縮得像顆球的朱媥媥,表情很是為難,但她依舊硬著頭皮應諾。
望著舉止畏怯,但一切言行儼然恢復成標準棲雲國人的朱媥媥,奉命繼續服侍她的五侍臉上不喜反愁。
離雲棲俍要求的一個月期限已剩不到十日,可逐漸恢復健康的朱媥媥卻一切都不對勁了,因為她變得實在太像個棲雲國人。
現在的她,除了依舊「丑」得難以入目之外,她竟然能跑、能跳、能將一切棲雲國女人該會的瑣事做得完美無缺。
面對這樣的朱媥媥,她們五人除了欲哭無淚還是欲哭無淚。
先前因為她不像棲雲國女人,她們屢屢慘遭雲棲俍的責罰,如今他不再希望她像個棲雲國女人,她反成了百分之百的棲雲國女人,讓她們將因此而再次受累。
「媥媥夫人,這種小事我們來做就行了,您只需要坐在一旁休息。」綠竹無力的搶走朱媥媥手中的濕布,不讓她繼續擦洗已經快被擦去一層皮的木質地板。
「夫人,您就別再這麼戰戰兢兢了,爺不會再將您關到那種地方去的。」
見朱媥媥低垂著頭、緊咬下辱的畏懼模樣,紅梅捺著性子再次安撫她。
「不過是個小小地牢,值得您嚇成這樣嗎?」紫絮受不了的搖搖頭。
「夫人,您倒是說句話呀!」以前嫌她說的話不是廢話就是蠢話,如今她什麼都不說,反倒教人有些難以適應。橙柳嘆了口氣。
「你們希望我說些什麼?」連日來听她們在耳邊叨叨絮絮,她已經大致明白那些被她遺忘的日子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同時了解她在棲俍聖宮中的名字就叫朱媥媥,是雲棲俍的侍妾。
身為孤兒的她一向獨立過活,所以長久以來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此朱媥媥就朱媥媥吧,反正她就是她,叫什麼名都無所謂。
只是……
她們說的她都听不懂,什麼笨手笨腳,什麼笨嘴笨舌,什麼與俍爺夜夜同床共寢,她全都听不懂。
不過她卻相當肯定自己絕不可能做出那些直視護國師、頂撞護國師的事,因為對護國師有著根深蒂固崇敬心態的她光听她們提起他,就忍不住頻頻打顫了,更遑論親自面對他時。
「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您高興就好。」黃櫻帶著笑回答,可她心里卻比誰都苦,因為五人中,最不耐操的就是她了。
「可是我無話可說呀。」她只想靜心修法,好讓自己靈修的功夫更進一層。
「以前不讓您說話,您怎麼都不肯閉上嘴,如今求您開口,您卻吝於啟齒,這也未免……」差太多了吧!綠竹翻了翻白眼。
「對不起。」
「這三個字您留著對俍爺說吧。」五侍挫敗的異口同聲道。
第九章
又是死卦!
重卜姻緣卦的雲棲俍面色凝重,思忖許久後,他忽然重整卦面。
「怎麼會這樣?」都不是?!
神情疲累委靡的雲棲俍額際不住冒出冷汗,雙眼卻晶亮異常地盯著在眼前個別布開的五個卦面直瞧。
血在此時沿著鼻管直下,滴落卦台。
卜卦需耗盡心神,是以他和向秉持著一天頂多一卦的原則,可如今他的姻緣卦陷入膠著,又呈現大凶之兆,他不得不違背原則,改由五侍下手,直接探查她們的姻緣是否與他有所牽系。
這法子他並非現在才想到,而是早在將她們五人帶回宮時就分別試過,可每每不是她們的姻緣尚未明朗,就是她們五人的命格太過相近,以致彼此的姻緣線交錯牽扯,互相干擾。
唯一破解她們相互干擾的方法便是一次同卜五人之姻緣,但那將損及他的心神,輕則身衰體竭、百病趁機纏身,重則臥床數月;是以多年來,他始終未曾動過此念,而是只卜自身之卦,無意強求。
「她們全不是,那到底是誰?」雲棲俍心神一斂,閉起眼,盤坐於地上。
「怪了,這是哪里?我怎麼會飄來這里呢?」靈魂隨處飄的朱媥媥望著四面皆黑的暗室,喃喃自語,「全都是黑的,一定是個邪惡的鬼地方……」
她飄飄蕩蕩的,亟欲飄離這個令她厭惡的地方,可不知為什麼,她飄過來飄過去,就是飄不出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邪門了,這里該不會是什麼祭壇吧?!」她皺著眉四處張望。
忽然——
「媽呀!這真是祭壇呀!」瞪著破空而來的血雨,她根本沒機會閃開,因為她能看清那是血,就表示那已經離她的眼楮不到兩公分了。
神奇的是,血雨穿過她的臉,她的身,卻沒留下半點痕跡。
「呼!幸好,幸好。雖然被血噴上臉頰的感覺很惡心,不過那滿是腥臭的血雨沒直接停留在臉上就好。」朱媥媥大感慶幸地拍拍胸脯,渾然忘了自己現在是一道靈魂,所以血雨不留下痕跡是理所當然的。
慶幸完的她往前飄移,打算看清到底是誰那麼沒公德心,居然沒看清楚前方有「人」就直接灑「水」。
「啊?怎麼會是你?!」朱媥媥眨眨眼,先前忿忿不平的情緒全數轉為擔憂,她以透明無形的手撫上他慘白的臉,眷戀的吻上他的頰,他的唇。
「你這樣,教我怎麼能安心離開呢……」
「爺。」一個月的期限已至,前來覆命的五侍一見著雲棲俍便跪倒在地。
「人呢?」雲棲俍單手支著頭,除了眼神中有些許疲憊外,斜倚在廳堂臥椅中的他看不出有哪里不對勁。
「夫人……夫人她……」紅梅咬著唇,難以成言。
「廢話少說,直接把人帶來。」雲棲俍一彈指,左弋立刻飛身出去,將徘徊在外的朱媥媥半請半強迫的領進廳內。
「參……參見護……護國師。」不住顫抖的「朱媥媥」低垂著頭,完全不敢望向高高在上的雲棲俍。
「你叫什麼名字?」再見朱媥媥,雲棲俍不知是已有心理準備,抑或對五侍失望至極,竟一反先前見她如此畏縮時的震怒,心平氣和的問出令大家都感到錯愕的問話。
「朱……朱媥媥。」
「你知道自己怎麼來到棲俍聖宮的嗎?」
「忘……忘了。」她緊咬著唇,心中充滿了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