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二老離去的腳步聲,丑奴兒這才敢讓盈眶的淚水盡情的滑落,搖搖欲墜的身子隨之僕地,迷蒙幽淒的眼緩緩的合上。
夜沉,月正中。
丑奴兒披垂著發倚在窗邊,望著月的眼一片空茫。
今晚的月光黯淡,正如她的心境一般。微微側了下頭,丑奴兒瞄了眼毫無動靜的房門。
夜已沉,他應該不會來了吧!
從今以後,也大概都不會再來了吧!
心中有了結論的丑奴兒苦笑地抬起手,緩緩的關上窗子,同時關上自己的心門。背上傳來的陣陣劇痛令她了無睡意,因此她走向梳妝台,坐在銅鏡前,拿起梳子,緩緩地梳著自己的長爰。
其實夫君不來也好,否則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身上的傷,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那個雅量勸他公平地對待另外兩位夫人。
一直以為自已不是量小之人,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其實很自私。
因為一想到他現在正在其他女人的懷里,她就揪心不已。
一直以為自己是知足之人,直到現在,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是貪婪之人。
以前只要守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可一旦擁有,她卻貪婪得想佔有!
可是……
這真是自私嗎?
這真算貪婪嗎?
驀地,朦朧的淚眼對上鏡中的丑顏……
是的,是自私,是貪婪,因為她早已配不上他!
她沒資格心痛,更沒資格佔有他。撫上大火留下的烙痕,丑奴兒閉上眼,任無依的淚珠滴上她的手,蜿蜒地滑過她的頰。
這些日子以來的寵幸,已經是上天的賜與了,她不該再強求什麼。心中盡避如此想,丑奴兒依舊止不住源源不絕的淚。
「奴兒?!」低泣聲加上她肩膀微微的顫動讓楚殷揚不由自主地走近丑奴兒。
下午書房的意外在他飄離的神智紛紛回籠後,他就已經後悔了。雖然奴兒沒經過他的許可就私闖書房是她的不對,可是自己的反應也太過激動了。
在雙方都有過錯的情況下,身為主子的他當然不可能放段主動去求和,所以一整個下午,他都在等她,等她主動來求和,可是日落了,月升了,卻仍不見她的身影。梗在心口的傲氣讓他一直在書房里掙扎,遲遲不願回這兒,可是懷里的空虛卻催促著他趕緊回房,好讓奴兒填補那令人心慌的虛無。
掙扎了許久,好不容易傲氣終於戰勝了,讓他決定到夏翎羽的房里過夜,可是不知怎地,他人都已經到了她的房門前,雙腳卻不听使喚的站定,不願繼續往前跨過門檻,雙手更像灌了鉛似的,怎麼也抬不起來敲門。
正當他在懊惱時,腳跟竟自動自發的旋了個方向,原本生了根似的雙腳竟再次拔地而起,直往前走。
當他再次站定,還來不及細想時,原本千斤重的手竟已靈巧的推開阻擋在眼前的門,讓悲傷的吟泣聲清楚的傳進他的耳中,頓時,陣陣的心疼貫穿他整顆心,擠走原先盤據在心口的那股傲氣。
「你哭了?!」抬起她梨花帶雨的小臉,楚殿揚心疼地為她拭淚。
發覺拭淚的動作比不上她眼淚滴下的速度,他乾脆俯下瞼,雙唇貼在她的眼旁,她每掉一滴淚,他就及時地將它吻去。
靶受到熟悉的氣息拂過臉龐,溫熱的唇貼靠在眼旁,失神的丑奴兒抬起朦朧的淚眼,愣愣地望著以為出自自已幻覺的楚殷揚。
不自覺的伸出藕臂,攪住他的頸項,將柔若無骨的身子靠往他寬闊的胸懷。
「告訴我,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楚殷揚憐惜地將她環進懷中,溫柔地輕拍她因哽咽而抽動的柔弱身子。「是因為我太晚回房了嗎?」見她逕自哽咽,他只得自己試著揣測答案了。
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加上溫柔的低問,漸漸地穩住了丑奴兒茫然無依的心神,飄離的神智因此逐漸回籠。
她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中,對他的問話恍若未聞。
其實她听見了,可是思緒依舊混亂,所以她選擇逃避,順便珍惜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甜蜜的時光。
「奴兒?你不高興嗎?你在生氣嗎?」她的毫無反應令他既心慌又擔心。
先前在書房不見她,他可以自我欺騙的撐著傲氣,告訴自己非她先示好不可;可現在見她楚楚可憐的偎在自己懷里,莫名的感覺與思緒不斷的沖擊有些心虛的他,讓他非但無法冷靜自持,甚至有了想認錯、哄她開心的沖動。
「奴兒,你到底怎麼了?就算對我有所不滿,就算在生我的氣,也都該明白的告訴我,好讓我知道你到底在氣些什麼呀。」見她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眉一蹙,更加用力的將她圈在懷中,「奴兒,惱我就打我吧,我寧可你把氣發泄出來,也不要你對我不理不睬。」抱起她,他先坐下,再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輕柔的吻去她頰邊殘留的淚痕,「奴兒,答應我,別將我排拒在心房之外好嗎?」話一出,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在乎到不願她將自己隔絕在心房之外。
見她依舊沒反應,他乾脆捉著她的手,直往自己的身上打。
「啊……」突如其來的意外令她驚呼出聲,眨眨眼,怯怯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惜她的力量不如他,所以一雙小手依舊被包在他的大掌中。
「還惱我嗎?」他深情的眼直望入她的靈魂深處。
她搖搖頭,低垂下頭,避開他懾人的眼。
「你心口不一。」端起她的小臉,他指控的瞅著她。
她再次搖搖頭,不過這次沒再試圖閃避他的目光。
「你搖頭到底是不惱我了,還是不想理我,抑或是不願原請我?」她幽幽的目光令他的心一震,將她摟得更緊了。
背部灼燙的傷口因他的激動再次撕裂。盡避痛楚來得又猛又急,她依然清楚的感覺到鮮血正沿著背部蜿蜒直下。
為了不使他察覺異樣,她當下使出全身氣力掙月兌他如鉗的鐵臂,決絕的退立到一邊去。
「奴兒!」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以致讓她逃離了自己的懷抱,楚殷揚不禁懊惱的瞠視垂著頭不敢看他的丑奴兒。
「過來。」無視她明顯的抗拒,他霸道的對她伸出了手。
他每進逼一步,背部劇烈的疼痛就讓她直覺的往後退一步。
「奴兒!不許再退了,你再退,就換我生氣了。」陣陣的不安讓楚殷揚不耐的沉下聲音,板起面孔。
丑奴兒身子頓時一僵,咬著唇走在原地,不再後退。
「奴兒,我知道自己今天對你是過分了點,可是那也是因為你未經我的許可就闖進書房……」見她瑟縮了下,楚殷揚頓了下,「奴兒,你別誤會,我絕不是在責怪你,我想說的是今天午後的意外我們都有錯,所以就這樣算了好嗎?」
她乖順的點了點頭,可是臉蛋依舊朝下,顯得委屈極了。
「奴兒,長久以來,我一直是你的主子,對你頤指氣使慣了,所以有時候脾氣一上來,就難免忘了你已經不再是下人,沒義務再受我無理的苛責。」他滿臉內疚的捧起她的臉蛋,「別生我的氣,我保證下回一定控制好自己的脾氣,不再對你亂吼亂叫,這樣好不好?」
楚殷揚一松開手,丑奴兒非但不破涕為笑,反倒又退了一步,看得他不禁大蹙其眉,連忙再次捧住地憂郁的小臉。
「你不相信我?」她明顯的閃避讓他誤以為她對他的保證不具信心。
他粗魯的動作再次扯痛她背後的傷口。為了不想讓他發現,她只好盡量和他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