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那雙淒淒的鳳眼,他甚至可以窺見潛藏在她眼底的怨。
那濃濃的怨,化成一道道厚實的城牆,排拒他的關愛;無形的淚水一滴一滴的往那悲戚的眼里流入,在心底匯集成流,阻隔他欲靠近她的心。
可是她是如何猜到的?
她又如何確定是他?
她不是早該認定他已死亡,所以才會帶著範柏堯亡命天涯?可如果她直認定他早已亡歿,那為何她能輕易識穿他的偽裝,篤定他的身分?
難道……
她根本知道他沒死,所以這會兒才會如此的篤定!可如果她知道他沒死,她為何要帶著範柏堯逃亡,甚至委屈自己成為他人的情婦?
「一輩子。」盡避被自己所歸納的結論給震懾住了,伊利邁.法西斯仍被檉柳那雙淒絕、空洞的瞳眸給揪痛了心,因而下意識的月兌口允諾。「因為你合該是天生幸福的女人!」允諾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真的是放不下她了,所以她當年為何叛離的原因都已不再重要了。
「一輩子?!」她懷疑地瞅著他,不太敢相信自己所听見的。
「是,一輩子!」他疼惜地捧著她的臉,以吻封誓。
盡避懷疑他所謂的一輩子是否能長久,檉柳仍是被他的承諾給甜了心,欣慰地勾起嘴角,死寂的心田泛上一絲春意。
第七章
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生幸福。
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生心傷。
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生荒唐。
檉柳倚在窗邊細細品味著無意問听來的話,回想自己的一生。
當年她被撿回行官時,注定了她一生心傷,可現在呢?她到底會一生幸福,還是一生荒唐呢?
自從他答應給她一輩子的幸福之後,他的確貫徹了自己的承諾,想盡鎊種辦法讓她幸福,可是那種短暫的喜悅真是一種幸福嗎?真能貫徹一生嗎?
這回再遇上他,明明是錯的時間,因為他已娶妻,也是錯的人,因為他不是她想望、系念的那個海上霸王,所以這如鏡花水月的幸福,是荒唐吧!
「想什麼?」伊利邁.法西斯由背後圈住檉柳的腰,巧勁一使,讓她整個人倒進他的懷中,讓一柔一剛的身軀完全緊貼,不留絲毫縫隙。
「想我這回遇見你,究竟是對的時間、對的人,還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人。」她微側著身子,讓耳附在他的心口,聆听他沉穩的心跳。
「得到結論了嗎?」他溫柔的撫著她長長的秀發,撩起一絲,湊近鼻端嗅聞專屬她的誘人芳香。
「沒有。」盡避她認定自己將一生荒唐,卻無意讓他知曉,以免招來他的不悅。
盡避不認同他,可身為一個好情婦,起碼該尊重飼主的論點。檉柳自嘲地叮囑自己勿忘本分。
「是嗎?」凝視她閃爍的眼波,他很清楚她並沒有說實話,可卻無意戳破,以免連表面的和諧都不復存在。「需要我幫你下結論嗎?」挑起她的小臉,柔柔的吻著她始終蒼白的臉色,企圖為她增添些許血色。
雖然大補小補不斷,她卻不知補到哪兒去了,身子始終不見健朗,臉色也總是蒼白如雪,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不用了。時間會驗證一切的。」她環抱他雄健的腰桿,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全都交付給他。
「今天我正好有空,告訴我,你有沒有想去哪兒?」他將臉貼在她的頓邊,舌忝吻她敏感的耳垂。
「哪兒都行嗎?」被他逗得全身無力的檉柳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中,任他暢所欲為。
「嗯。」
「我想去海邊。」這是她多年來的想望,可卻總是卻步,只敢遙望大海。
「海邊?」伊利邁.法西斯神情復雜的抬起頭,盯視她埋在他胸前的黑色頭顱,臆測她的意圖。
「對,海邊。」她也抬起頭,迎視他探索的鷹眼,眼中一片清澄。
檉柳赤著腳踝在沙灘上,一路前進,留下一長排的腳印。
越行越近海邊,她的神情就越朦朧,幽幽的眼眸痴望著碧藍的海水,以狂亂的眼神熱切地搜尋著海平面,仿佛想穿透海洋找尋些什麼。
當她一腳踩進海水中時,伊利邁.法西斯下意識的由她身後摟住她,不讓她再繼續前進。
「放開我。」她渴望地望著海,身體不住的扭動,企圖掙月兌他的箝制。
「危險。」她迷蒙的眼神令他心慌,深怕她直朝水中邁進,一不留神將遭水噬。
她渴求的眼神令他心疼,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究竟傷她多深。
心疼的伊利邁.法西斯更加用力的將檉柳摟在懷中,企圖用自己的熱情溫暖她冰冷的心。
「放開我,讓我踫踫海水,感受它的存在;好嗎?」她半回過身,哀求地望著他,盼求他的成全。
「好,不過你要小心點。」她迷蒙的眼神讓他很想拒絕她的請求,可蘊含其中的渴求卻讓他狠不下心拒絕。
「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他的雙臂雖然提供了安全的保障,可同時也成了藩籬,困住她的人。
而她早成了被養慣的金絲雀,即使想飛也飛不高,只能活在金絲籠中,一旦月兌離主人的懷抱,就注定死亡,因此只能認命的待在籠中遙望遠處,任思緒飄遙,幻想自己正翱翔天際。
「是,不過你還是必須小心點。」他松開雙臂,垂放兩側,但雙拳旋即握緊,以免自己後悔。
「好。」她蹲子,一面踫觸冰冷的海水,一面遙望遠處,好似在找尋些什麼,直到確定什麼也沒有後,才郁郁的撈起海水,眷戀的凝望困在手中的海水,最後才稍稍松開手指,任海水由指縫中滑落。
「你多久沒來過海邊了?」他蹲到她身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
「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海的氣息,所以這會兒才眷眷戀戀;久到她不知今夕是何夕,誤以為離海快一輩子了。
她仰起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停頓兩秒鐘,才緩緩的吐出,然後如此一再反覆,眷戀著海的氣息。
「既然喜歡海,為何不多到海邊走走?」盡避她說得如此含糊,他還是知道她的很久很久不過是五年的光景。
這短短五年,對相愛卻不能相守的他們來說,的確恍如隔世。
「海里有我最甜蜜的回憶,卻也有著最丑陋的事實。海里有我最期盼的人間天堂,可它隱藏在天之邊、海之涯,讓人看不見、尋不著,即便找著了,也可能在轉瞬間幻化成椎人心、奪人魂的人間煉獄,讓人一世沉淪,萬世不得超生。所以我既想徜徉大海之中,卻又卻步不前,直至今日。」
她重新將雙手探進冰涼的海水中,可這回不再任由海水滑落指間,反倒是身子朝前略傾,將掌中的海水潑向細致的臉蛋,仰起臉,讓海水凝成的水珠順著她的兩頓緩緩的滑下,宛如情淚潸然,不小心沾染上發梢的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幽淒、朦朧。
「丑陋的事實?什麼丑陋的事實?」
「欺騙、背叛。」
「什麼意思?」
「他欺騙了我,我背叛了他。」她重新掬起水,望著倒映在水中的男女,感覺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貌合神離。
「他是誰?又欺騙了你什麼?」他自認問心無愧,因此語氣不免變得有些凌厲。
「說我該天生幸福的男人。」她勾起嘲諷的笑意,說著自己曾信以為真的甜蜜話語,語氣滿是自嘲。「往事已矣,他欺騙我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經熬過那段刻骨銘心的悲痛時光,重新面對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