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禍水才在螢光幕前搔首弄姿三十秒,已將兩個男人迷得團團轉,日後拍攝將有三組攝影機,從服裝組、道具組、幕後制作團隊近百位人員,外加干名臨時演員,清一色全是男人,若錄用她,他的權威勢必面臨考驗。
「老大……」兩個男人加起來近一甲子年紀,竟露出小狽般可憐兮兮的目光哀求著弦。
美色當前,男性自尊蕩然無存。
導演是一部戲的靈魂人物,而他一手挖掘出來的鬼才——歐陽驥,竟出師末捷身先死!
至于秦棧風……他低頭審視兩眼呈現痴呆狀態、嘴角只差沒滴下口水點綴的那個沒用家伙,忍不住一陣欷歡——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看來這部「粱祝之蝴蝶紋身」命運坎坷,就連他的事業也將受到沖擊!
「何必浪費郝小姐寶貴的時間?」這個女人簡直快將他的耐性磨盡!
「她生得明艷動人、現代感十足,和劇中祝英台宜男宜女的扮相,時而英氣勃發、時而柔姍動人的個性設定,完全不符。」
「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純情的嘴角努力恢復上揚五度的微笑。
裴其濬看看歐陽驥、再看秦棧風,他們的表情訴說著某種堅定,大有沒有郝純情的加入,這部年度大作將陷入無限期拖延命運的意味。
盡避怒不可遏,他硬是吞忍下來,「好吧!」心不甘情不願的退讓一步。「你那麼堅持就讓你試!」
不過,他會再想出一百個……不,應付這種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女人,他得預先想好至少一千個打退她的理由才足夠。
他不會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更不可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的金字招牌!
裴其濬妥協之後,歐陽驥立刻以手機調派工作人員,搭起燈架、攝影機,服裝、道具全在三十分鐘後搞定,並且將劇本拿給郝純情。
除了基本的走位、念台詞外,她還換上戲里祝英台女兒身時的裝扮。
當她踏出化妝室,只聞全場堡作人員抽息的聲音,接收到的是他們驚艷不已的眼神。
她卸下一臉濃妝,清麗的姿容上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若紅櫻,不點而朱。
當道具師調好風扇角度,隨著微風輕輕吹拂,宛如黑色綢緞的青絲揚起,明媚的眸子徐徐生波,惹人不覺心慌意亂,臨風弱柳的倩笑令眾多男人心折,輕靈、誘人的身段飄飄然,彷如出塵之姿。
「無言到面前,與君分杯水,清中有濃意,流出心底醉,不論冤或緣,莫說蝴蝶夢,還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雙雙,飛過萬世千生去……」純情念著臨時背好的台詞,對著鏡頭開始演戲。
歷經五年的蟄伏,一見到鏡頭純情全身的戲胞蠢蠢欲動,欲罷不能的繼續演了一小段——英台到山伯墳前上香的戲碼。
沒有配樂、沒有道具、沒有燈光,憑著幾句對白和精湛的演技,就將一對情深意切的愛侶天人永隔、以身殉情的橋段演得入木三分,連來自美國听不懂國語的制作小組,都被感動了。
裴其濬俊逸的臉龐陡然冷肅收斂,薄唇緊抿。
他太小覷她的魅力與演技,這個角色根本是為她量身訂作,那絲絲入扣的演技,的確令人折服。
「太棒了!簡直是祝英台附身。」歐陽驥首先恢復理智,鼓掌叫好。
「偶像!」秦棧風也叫,「你和我的夢幻組合一定可以刷新票房紀錄,再造影史奇跡!」老天,他已完全拜倒在她迷人的風采與演技之下了!
純情無視眾人愛慕眼神,戲一演完,立刻挾著驕傲神情,踩著自信步伐,朝他走來。
「不曉得裴大制作人,對我的演技有什麼看法?」挑高柳眉,眼底露出不馴。
她只關心裴其濬怎麼說她——她和他卯上了!
此話一出,旁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他們兩人,大氣不敢亂喘。
任誰都能感覺到他倆眼底的暗潮洶涌,氣氛隨著裴其濬的沉默持續僵凝。
「演得出女兒身的祝英台,不一定就能完美詮釋她男兒身時的英姿勃發。」裴其濬語氣悻悻然,雖然嘴巴不願承認,仍是無法控制自己,由衷地佩服起她扣人心弦的演技。
憑藉多年的經驗以及精準的專業眼光,祝英台的角色確實非她莫屬……這層該死的認知,教他神色立時陰郁好幾分。
思及她那魔性明星的魅力,勢必在裴氏電影公司掀起狂風巨浪,教所有男性工作同仁對她大展覬覦目光,甚至因為分心而降低工作品質與執行效率,如果他不想金字招牌毀在她手中,最好的方法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她擋在門外!
「我不介意再試男兒裝。」純情對這個角色志在必得。
裴其濬沒有搭腔,一看到現場的工作人員對她必恭必敬的態度,眼底奔騰的怒火益加狂熾。
「我拭目以待。」他回敬一抹挑釁的笑意,佯裝內心波瀾不興,未因她的態度而動了肝火。
三十分鐘後,一個面如冠玉、風流倜儻的翩翩男子踏出化妝室,一改之前柔媚的形象,讓擔任導演的歐陽驥忍不住拿起數位攝影機拍下她的風采。
「怎麼樣?」純情甜甜一笑,詢問眾人意見。
她宜古宜今、宜男宜女的扮相,令眾人一致鼓掌叫好。
視線越過歐陽驥肩膀,不肯示弱地瞅著他。「裴大制作人,你說呢?」承認吧,你是斗不過我的!
秦棧風機敏地嗅到越來越濃的火藥味,為了眾人安全起見與一圓多年與郝純情共戲的夢想,趕在裴其濬開口前先緩和氣氛——
「選角是導演的工作,制作人只能給予中肯意見,我們先听听歐陽的看法吧。」趕緊撞一下老友的肩膀。
歐陽驥會意過來,立刻附議點頭,「老大,你就放心去籌備開拍資金吧,選角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郝小姐是我見過不可多得的天才演員,我們何不屈就一次,別拘泥年紀方面的限制。你不是說過全然信任我的專業嗎?」
懊死!裴其濬壓抑扭斷歐陽驥脖頸與大聲咒罵的沖動,忿忿然道︰[票房責任你擔得起嗎?」
「老大,別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嘛!你不也說過個人魅力有限,電影靠的是團隊精神的表現,相信只要我們上下齊心協力,再加上郝小姐精湛的演技,一定會擦出燦爛的火花,交出一張亮眼的成績單。」秦棧風一起加入游說行列。
反觀另一隅,純情竟是老僧人定的安坐導演椅上,儼然一副隔山觀虎斗的泰然模樣。
有這兩人當她的說客,棘手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容易多了。
「我身上扛著票房壓力和全劇的成敗得失,不得不慎重。」裴其濬撫著下巴,故作為難狀,「選角的事除了導演首肯,也得說服我的投資人,畢竟現在的選擇和當初開會決定的提案不同。」
聞言,秦棧風和一千工作人員一起垮下肩膀,面露失望——他們都忘了出錢的是老大。
剎那問,只見純情優雅地站起身,風情萬種的走到他的身邊,僵硬地擠出一抹甜美笑容,壓低聲嗓,用著只有兩人听得到的音量,憤恨說道︰「你現在連投資人都搬出來,意思就是即使不擇手段,也不肯與我共事就對了?]
「郝小姐,你千萬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少跟我玩花樣,我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你那點把戲本小姐還看得出來。」
「總算,你也承認門己資深了吧?」裴其濬得意洋洋,唇角勾起一抹惡劣調侃的暗笑。
士可殺不可辱,純情忍無可忍,受不了他的再三撩撥,火氣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