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研究報告根本是騙人的,台灣哪有經濟不景氣?來這里看看,每個人都開好車,捧著一堆閑錢來百貨公司狂砸!」金雀兒愈罵愈順口了,人在氣頭上,忘了就是有這些人的砸錢,她方能繼續過著這種驕奢的生活。
「今天回去非得跟爺爺打小報告,要他換掉金日的負責人不可!這麼大的百貨公司居然只有幾個停車位,未免太少了,這樣要如何和同業競爭啊?!」陡地,在她收住話尾的時候,眼尖地發現了一個空位。
她馬上轉死方向盤,用力踩下油門,也不管車後有沒有人或是車子經過,猛然倒車——
「砰!」一陣巨大踫撞震得她心跳一凜——撞上東西了?
不會吧?
視線望向後照鏡印證,看到一坨黑色的物體與自己的車黏在一起,霎時頭疼欲裂。
人果然做不得壞事,不過蹺課逛街罷了,沒必要讓她接受這樣的懲罰吧?
家里的大人一旦知道她開車與人相撞了,說不定會就此扣押她的駕駛執照,嚴格禁止她再開車……
哇,不要啦!扁想到恢復坐在後座、眼睜睜看著司機開車送她上下學的畫面,她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莫名其妙挨撞,真可謂天外飛來橫禍,坐在車子里的範羿行待突來的驚嚇散去後,打開車門下了車。
嘴唇還未掀動,亦來不及采取任何行動,他甫站定,肇事者也正欲下車,當他看到那只首先跨出的白淨小腳時,同時已有了心理準備。
不是他歧視女性,只是多年經驗告知,女人就是這樣,開車像在玩命似的,既不瞻前也不顧後。
沒錯,那是一雙女性的小腳,沒有涂抹任何艷色的蔻丹,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腳趾甲,像一片片粉紅色的小花瓣,完美地瓖嵌在一個個白細的趾頭上,白女敕的足背上橫著兩條不粗不細的帶子,那是一雙拖鞋式的休閑涼鞋,在她整個身子離開車廂站直後,他目測她的身高不及一六O。
擔心駕車權利被剝奪的金雀兒四肢無力地滑出車門,目睹車子的左後側幾乎全被撞凹了進去,一時間她怒發沖冠,所有怨氣排山倒海而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氣急敗壞地轉身與肇事者理論。
「你這個人會不會開車啊,你確定你有駕照嗎?」她微仰十五度角……不夠高!只看到一截領帶和脖子,再仰十五度角,總算迎上對方的眼眸。
許是距離太過接近,讓她強烈的意識到他高大偉岸的身軀,飽受威脅的,她皺皺眉頭,退後一步。
真是的,這人沒事長這麼高干嘛,想用魁梧的身材當武器嚇人嗎?
「小姐……」真是惡人先告狀,剎那間浮現範羿行腦海的就是這五個字,正欲出口反駁的當口,又讓對方沒有禮貌的截斷。
「你瞎啦,沒看到前面有車要倒,不會先踩煞車等一下嗎?」金雀兒氣呼呼的噴氣罵人。
「我……」仍舊是不給他說話的余地,雀兒繼續說道︰「你看,你把我的車撞成這樣,你以為開輛進口跑車就了不起啊!」像只母老虎似的張口就咬,她似乎不記得剛才是誰看都沒看,就猛踩油門倒車的。
「小姐,請你講講道理,你的車受損,但我的車也非毫發無傷。」因她咄咄逼人的態度,範羿行頓時眉心深蹙。
他的黑色高級跑車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車頭一對原本可以透射出耀眼金黃光芒的菱形車燈,在經過猛烈的踫撞之後,只剩下微弱的燈泡在唱獨角戲,而那美麗的燈罩也碎了一地。
「沒人教你開過來讓我撞!」「這位小姐,你考駕駛執照的時候,筆試手冊和路考教練應該都有說過,倒車要先前後左右檢查有無來車吧?」他許是惹上一個麻煩了,眼前這名女人……不,該說是女孩,看來像是有理說不清的新新人類。
他不確定該如何形容她的長相才恰當,這個看似潑辣的女人,細看之下竟長得如此月兌俗。
她的五官極美,杏仁形的水眸、俏挺的鼻梁,不必上粉底的水女敕肌膚,穿著緊身白色T恤的酥胸豐滿誘人、曲線玲瓏,再加上一頭狂野的長發……一張女圭女圭臉本不該配上那副不羈的靈魂,換成別人也許會顯得格格不入吧,但狂野的長發搭上一張細致的女圭女圭臉,于她卻一點也不突兀。
她不只美,還美得很艷麗。然而,她的艷並不妖冶,反而有一種說不出味道的清麗。
不知怎地,對她,他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他向來不是輕佻的男人,更沒有主動搭訕的習慣,但這個女孩卻讓他的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停駐良久,分神了好一會兒。
「听你的口氣好像懷疑我沒有駕照?」開什麼玩笑,她十八歲生日當天去考來的駕照,意義非凡耶!
她最氣別人用這種置疑的口氣對她說話了,像是每次臨檢被攔下來,警察先生總要問她滿十八歲了沒。真是夠了!她長得那麼小孩子氣嗎?她可是立志當個賢妻良母,女圭女圭臉的妻子和媽媽,哪來的說服力?
「是我表達不當嗎?讓你產生誤解,真不好意思。」服務業待久了,範羿行的表情很固定,總是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禮貌。
對方如此客氣,金雀兒縱使氣焰再怎麼高漲,也不好繼續發飆了,何況錯的人本來就是她……得以佔上風,當然是因為她夠聰明機靈,懂得使些小小的卑鄙手段,先下手為強,堵得他無話可說。
不過,心里隱約發覺了,眼前的男人不簡單,除了家里的那幾個男人外,她第一次在別人身上嗅到屬于狐狸的狡詐氣味。
她的個性向來剛強,家里的兄長們知曉以柔克剛的道理,絕不會與她硬踫硬,可這個氣質過分冷沉的陌生人不認識她,卻以不疾不徐、簡短的一句話,回擊得她有些狼狽。
不願輸給一個陌生人,金雀兒雙眼直視著範羿行,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嘴臉,故意冷冷地說道︰「你說,怎麼解決?」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中古車沒撞就這麼破了,撞壞了正好當廢鐵賣,還可以名正言順地開新車出來招搖,其實,換個角度想,她還得感謝他呢!
十九歲生日前一個月,爺爺送了部新車給她,當天她迫不及待地想開出去招搖閑晃,卻被家中第二溺愛自己的三哥制止了。
他的理由是這麼說的——
「爺爺,雀兒實際上路的經驗不多,她又性喜刺激,將性能那麼好的新車交給她,肯定要飆車了。」結果,滿臉憂慮的三哥一說完,大家居然頻頻點頭附和,表示深有同感,于是,顧慮到她的生命安全,她的新車至今猶被深鎖車庫里,未能出來見見世面。
因此,她只能繼續開著這輛時時刻刻必須擔心它會解體的老爺龜速車,直到她的技術獲得全家一致許可。
為了汰舊換新,她安分守己一個多月了,不闖紅燈、不超速、不違規,結果,所有的努力卻要因為這一撞而化為烏有,教她怎能不氣惱?
不,爺爺若問起,她絕不承認是自己的失誤,反正車子損傷的情形又看不出是她撞人或是別人撞她,到時候推說被醉漢追撞就好了。
範羿行見她沒有罷手的打算,淡淡說道︰「依你的意思。你說怎麼辦就那麼辦吧!」此時,手機音樂突然響起,範羿行彎身取了出來,在看到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姓名的同時,也自車內液晶時鐘發現自己遲到了。
說好三點過來視察,現在已過了十分鐘,莫怪經理要緊張,以前他可未曾有過遲到的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