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念完布告欄上的內容,她只想快快走人,不想在這個滿是病菌的屋子里多待片刻。
「我請廟口的文大師幫我合過小馡和楚夫人的八字,他說她們兩人無論是哪方面都很稱合……從小算命師也說過她是童養媳的命……」阮氏直接切入話題的重點,吃力她拿出一張紙。
「可是楚家要的是五月十九日出生的女孩,你家小馡足嗎?」黃大嬸想起那個成日和一群男孩子玩混在一起,每回見著總是一身污泥的女孩兒,不敢領教的蹙起眉。
「就是這樣,我才要你來一趟……我不識字,當年產婆交給我這張生辰八字,我有看沒有懂……」說著,她便將那張紙遞至她手中,臉上找不著一絲異樣的跡象。
黃大嬸倒抽了口氣,無法置信的眨眨眼又揉揉眼,直至她確定紙上的那幾個字與她在公告欄上所見一樣,才閉上因驚訝而張大的嘴巴。
阮氏氣力雖已耗竭殆盡,卻沒錯過她的每一分表情變化,繼續佯裝不懂的道︰「黃大嬸,我的陽壽已至……若是小馡的生辰八字與楚家開出的條件不相符,能否請你還是將她帶至雲河山莊一趟,就說她和楚夫人一定可以相處融洽……請他們給她一個機會……咳……一旦小馡有幸能住進雲河山莊,那筆領養她的錢就給你吧,我帶進棺材也用不著了……」
「那筆錢要給我?」黃大嬸眼楮頓時亮了起來。
雲河山莊出手闊綽得很,那可不是一筆小金額呢!
「咳……咳……黃大嬸,小馡就拜托你了……」阮氏握住她的手突地一松,眼一閉,再也沒睜開了。
翌日,阮家女兒阮芷馡與楚夫人八字相合的消息沸沸揚揚的散布至杭州城的每個角落,不用黃大嬸親自送麻雀變鳳凰的丫頭至雲河山莊,莊主老爺就親自來帶她走了。
經過大師的比對無誤之後,阮芷馡正式在雲河山莊住下了。
***
不知是否曾有過這樣的事,但發生在雲河山莊的事情就是這麼玄奇。
話說阮芷馡不過到雲河山莊七日後,楚夫人便不再戀棧床榻的溫暖,逐漸回復到以前健康有活力的模樣。
她開始能和丈夫長時間交談聊天,可以到市集去閑逛,甚至能陪著六歲的小芷馡踢毽子、跳格子……更時常因為芷馡活潑的言行舉止,而被逗得開懷大笑,心情大悅。
就這樣,楚夫人的身體真的不藥而愈了。
扁陰荏苒,一周就是兩年。
此刻雲河山莊廚房前的小院子里,一只藥爐正冒出裊裊白煙,在夕陽余暉里盤旋成飛龍的形狀,飄散出苦中帶甘的濃濃氣味。
但見一名女孩蹲在藥爐前煽著火,眼楮卻不時的瞟向水井前忙著汲水的中年男人身上。
「嘿咻!嘿咻!」看著男人用力的動作,她有趣的配著音效。
「樵叔,加油啊!」
「芷馡小姐,你就別笑我了!」有時候樵叔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年幼的小丫頭。
整座山莊的佣僕,不分男女,沒吃過她古靈精怪捉弄的虧的,恐怕找不到一人。
但她是那麼單純,即便是惡作劇也是那麼天真無邪,不因她是莊主夫婦捧在手心呵護的寶貝而有所顧忌,他們會只怒不言,實在是因為她是大家心目中的小活寶,沒人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
看著他手部使勁的動作,驀地,一個念頭躍上芷馡的腦海,「樵叔,我教你怎麼汲水,好不好?」
她的手指貼著下唇,撇頭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你要教我……汲水?」樵叔怔住了,不是受寵若驚,而是冷汗直流。
她要教他汲水?
不會吧?
「對啦,你沒听錯,我突然想到一個好點子,你可以不用費那麼大的力,就可以把水桶輕松裝滿水,從水井里吊出來哦!」
「真的嗎?」他起了滿身不安的雞皮疙瘩。
「當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芷馡人小表大的跳起身子,學著鏢局里的男人,大剌剌地拍打著他的肩膀。
在她看來,拍肩可說是她所見識過最瀟灑的動作之一。
「呃……是沒有……」其實樵叔心里真正的回答是︰無時無刻。
他已經上過她不下一次的當了,每次他都警告自己得提防著她,千萬不可再中她的計,偏偏就是敵不過她隱藏在燦爛笑臉下的耍弄詭計。
防得愈多,最後只是更彰顯出自己的愚昧。
「那就對了!」她一臉的滿意。
「芷馡小姐想出什麼主意了?」憔叔問的是膽顫又心驚。
「就是啊,你何不將繩索綁在樹干上繞圈,借力使力,然後你就抓著剩余的繩索用力,水自然就舀起來了!」說得比做得容易,芷馡說得可得意了。
「真的嗎?」樵叔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起來似乎滿可行……」支著下顎,他認真思考著。
回廊轉彎處的男子看到他贊同的表情,差點沒把頭磕上牆壁,死了算了!
兩年不見,怎麼樵叔變笨了?蠢病也會傳染嗎?
「我們就來試試看,如何?」芷馡躍躍欲試的扯著繩索撒嬌。
「也好,反正老爺還不急著洗澡。」莊主交代過,她想做任何事,都不能阻擋,她愈好動,夫人的怪病就愈不可能復發。
「那麼你就照著我的話去做,我邊煽火邊幫你打氣加油。」她重新窩回藥爐爐里煎煮的藥是要給昨日突染風寒的廚娘喝的,因為她常常做甜甜的點心給她吃,所以她自告奮勇要照顧她微恙的病體。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樵叔十分認真地將繩索纏繞在樹干上,站在轉角的男人頻頻的搖頭嘆氣。
費了好大的勁,一會兒後,樵叔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濕了,水桶卻不動聲響,絲毫沒有往上移動的跡象。
「樵叔,你要用力啊!」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原先興沖沖的芷馡,熱情當下被澆熄了。
「我已經很用力了!」他都快虛月兌了,還不夠用力嗎?
「那就再多用一點力!」芷馡站了起來,雙手用力的握拳,以為這樣就能助他一臂之力。
「芷馡小姐,我快不行了!」樵叔用力喘息,表情很是挫敗泄氣。
「怎麼會這樣?應該可以的……」她就不信邪,忙不迭她丟下手邊的工作,湊向水井前,探頭望一望無法見底、黑黝黝的深井。
「我再試試好了……」深吸口氣,樵叔使出畢生之力,用力一拉,水桶終于彈了出來,卻也潑了芷馡一身水。
「哎呀!」芷馡叫了一聲,卻掩不住成功的興奮之情。
「芷馡小姐,你沒事吧?」樵叔察覺自己鑄下了怎樣的大錯,連忙沖至她面前,急得像顆陀螺般打轉,直想找一塊干淨的布給她擦拭。
「我沒事!樵叔,我們成功了耶!」芷馡顧不得一身的濕意,又叫又跳的。
「成功了?」樵叔喃喃重覆著這三個字。
「怎麼了,你不覺得我的方法比較省力嗎?」
「我……」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有沒有嘛?若是沒有你大可老實說出來,我可以再改進的!我絕不會生氣,也不會去告狀!」她保證道。
樵叔深深她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衡量小孩子的保證是否可信,「芷馡小姐,其實我剛才耗了比平日還多上三倍的力氣,才將水桶拉起來。」
這就叫咎由自取,搞得一身狼狽也只能怨自己,誰要他采納了一個小女孩的建議,還傻傻的一個指示一個步驟的跟著施行……芷馡的期待明顯受到了打擊,一張小臉瞬間垮了下來,「怎麼會這樣……」這次喚她喃喃自語了。「或者你先去忙別的吧,我再研究看看,等我改進這個方法後,再去找你來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