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放心好了,我以後會好好教她的,不會再讓她這麼不懂禮數了!」侯琴瑛討好的說。
冉惎的眼波一轉,偏頭睇著她,「隨便你!」他喝了口熱茶,「只是你若想教她禮數,最好能以身作則。你多久沒去給爹娘請安問好了?」
「相公,你听我說……」
「去說給爹娘听吧,我沒時間!」擱下了茶杯,「阿卓,隨我到棉織坊巡巡。」
「相公……」
侯琴瑛望著那道離去的背影,氣冉惎在奴僕面前責備她的不是,不給她台階下,也氣他為了一個外人說她不對……她怒眉一聳,將矛頭指向了詠眉,「你少裝模作樣,說,你是不是在兩老面前編派我的是非?」
「我沒有……」詠眉有種無力感,她快疲于面對這一切了,為何大家都針對她而來?
「我警告你罩子最好放亮一點,想和我爭,你憑哪一點?還有,你當自己是不容侵犯的聖女啊,我買你來就是要你生冉家的孩子,你那晚竟敢拒絕我相公的求愛?」
「我沒有……」
「還說沒有,小娟明明在柴房外听到你連連喊不的聲音了!」
詠眉瞠目結舌,不相信她竟叫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那麼她那晚的反應,小娟是不是都听見了,也報告給她知道了?
這個了悟教詠眉感覺到那晚在柴房中,她和冉惎的所有行為竟還有無數只眼楮觀看著……她好想死──「二夫人……」看著狼狽跑開的主子,蘭兒隨後追了上去。
※※※
「蘭兒,你賣身來冉府多久了?」
「快六年了,二夫人問這事干什麼?」蘭兒擰了熱毛巾給詠眉擦手。
「我……有件事想問你……」
詠眉拚命想岔開自己的思路,可是任憑她怎麼轉就是兜不開那層層包圍著她的迷障。
「二夫人想問蘭兒什麼,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呃……就你五年多來的了解,你覺得……爺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蘭兒露出一抹了然的淘氣,「二夫人,你想知道爺的過去就直說嘛,我又不會笑你。」
「你現在就是在笑我了!」詠眉不依,很是難為情。
「蘭兒的心是向著二夫人的,當然希望少爺和你能夠融洽相處了。」
「蘭兒……」她一句無心的話,卻牽引出詠眉一直緊鎖在眼眶的淚水。
「二夫人,好端端的怎麼哭了?」蘭兒慌了,以為自己說錯話。
「我好難過……」失落感像一把銳利的刀子割痛詠眉的心,她忽視不了冉惎對她的漠視,她好在乎他對自己的感覺。
以為主子是因為自己不告訴她關于少爺的事情而流淚,蘭兒趕忙的澄清,「二夫人,你別哭了,我也想拉攏你和少爺之間的感情,可是我也不是很懂少爺的個性,我只知道他平常的脾氣不是這麼陰晴不定,在他娶少夫人之前,根本也不上青樓的。」
「蘭兒,你會不會看不起我?」詠眉弓著背脊,痛苦的起伏抽搐。
「怎麼會,我為什麼會看不起二夫人?二夫人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可是我是為了錢才嫁給爺……」
「蘭兒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
詠眉的眼楮中蓄滿飽受折騰的淚水,喃喃地說︰「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愛上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癥狀?是不是看不到他的人會想,見著了而卻怕?是不是整個人會變得患得患失?」
「二夫人……」蘭兒擔憂的看著她。
「我沒愛過人,不懂什麼叫愛,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已愛上爺了……我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人對我的感覺……」
她相信那一定就是愛了,她不知在何時就已將自己的心完整的交出,可冉惎卻一再的當著她的面冷酷的蹂躪它。
「那就愛啊,妻子愛丈夫是應該的,蘭兒不懂二夫人為什麼要為此躊躇、愁眉不展?」
「蘭兒,你最懂我的,你看到爺是怎麼待我……」詠眉哽凝,聲音幾乎發不出來,「我的真心總是換來他的質疑……」
她不敢奢求冉惎愛自己,只要他不要那麼討厭她,就夠了,真的,她從來就不是個貪得無靨的女人。
「二夫人,你別哭了,蘭兒也很生氣少爺這麼對你,你是這麼好的一個人……」
「我不好,為了錢,我不能愛他……」
曾經,她以為這個條件限制根本是多此一舉,因為在遇上冉惎前,不懂情為何物的她不知道也不相信自己會愛上一個男人。
可是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且是大錯特錯,因為她違背了與夫人的約定,她該怎麼辦?
全都是因為這可怕、不可置信的命運扭曲,才將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踫在一起;都是因為一場誤會讓他們兩人如隔千層雲、萬重山的遙遠……明知不能縱容自己沉浸在對冉惎無望的浪漫情夢中,深刻體認到不能讓兒女情長成為自己報恩的絆腳石,她努力的讓腦海中想著他對她所有冷情的舉動,想著那是如何凍傷她的心──但她還是禁不住的難過……「二夫人,蘭兒不懂……」
「別再喊我二夫人了。」詠肩痛苦的背對著她,兩人都沒注意到門外一個黑影快速的走過。「我只能在冉府待一年,一年後,我們就得分開……」
她怕感情放太深的後果,會讓離別變得更傷感與不舍。
于是,她也得慢慢收回對親如姊妹的蘭兒的友誼;在愛情或許尚未成形前,狠心的打碎它……※※※
「少爺,奴才剛才從商詠眉的房間經過,听到了她和蘭兒的談話。」阿卓替主子磨墨的同時,逮著了機會就忙著報告稍早前的發現。
「商詠眉?」冉惎覆誦了一次,顯然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
「少爺忘了嗎?就是夫人剛給您納的小妾啊!」阿卓忙著提醒自己,等會兒別忘了把這個消息告訴少夫人。
最近他真可謂鴻運當頭,夫人給了不少賞銀,只要他觀察少爺與商詠眉之間的往來。天曉得這份差事多輕松,少爺根本就是完全忘了家里還有個小妾的存在,每天除了棉織坊,就是書房,要不就是萍兒姑娘那里,生活和商詠眉一點交集也沒有,夫人是白操心了。
「你也直呼她的名諱?」
冉惎放下了帳本,腦海冷不防的浮現那個在他心里引發各種矛盾感覺的女人。
以為主子生氣了,阿卓怕事的忙著解釋,「回少爺,是夫人要我們毋須喊她二夫人的……」
少爺不是和夫人一樣都不喜歡她嗎?
其實他並不討厭二夫人,有時候反而還覺得她備受欺凌很可憐,但因為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誰給他好處,他就得站在那邊。
「是嗎?」冉惎微微攏眉,不訝異除了侯琴瑛外,還有誰會如此指示下人。「說吧,你听到了什麼?」
他的臉很快又恢復平靜無波,似乎府上的奴僕們怎麼稱呼她並不關他的事。
「她跟蘭兒說嫁給少爺為的是錢。」
「這已經不是新消息了!」但即使已是舊聞,乍听的同時,冉惎的手指仍僨怒的掄成拳頭。
比寒冬更冷的狂風自他臉上吹刮而起,他正隱忍著他火爆的怒氣。
阿卓看到主子的反應,有些戰戰兢兢的,「她還要蘭兒別叫她二夫人……」
「她真的這麼說?」
「是的……是奴才親耳听見。」雖然她們中間說些什麼他沒注意听,但他的耳朵在二夫人說起這兩句話時豎得可直了。
「很好,想必她連二夫人這個稱謂也不屑!」怒氣使冉怒的聲音濃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