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了?」
「隨便走走罷了。」她嫣然一笑。
月光下,她的黑發有如燦爛的流霞一般。
唐戰受不住這誘惑,抽出了她束發的譬子,霎時間,星河般燦爛的秀發流瀉下來,鋪了他一身。
他著迷的將自己的手指埋進那幅黑亮的絲綢里。
「今夜的月色好美呀!」
眼前正對著一扇花窗,透過那些色彩剝落的鏤花,正望見墨藍的夜空里綴著一彎細細的媚月。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木斯盈不禁輕吟道。
唐戰這一生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練劍,對于這些詩啊詞啊的,僅僅只是粗通而已。可她吟詩的樣子讓人著迷極了,他緊緊的抱著她,靜靜的聆听她的吟誦。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怎麼,一種類似惆悵的感覺就這麼自心頭升起了。
「你哭了?」他感覺到一種溫熱的濕意,沁透了他的衣衫。
「沒……」靜默了好久,木斯盈才道︰「告訴我,明年此時,我們還能這般悠閑的坐著看月嗎?」
「我不知道。」他是個不知明天生死的劍客,他這樣的人無法承諾永遠,可——「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此就夠了呀!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她的興致忽然大好。「什麼時候我們也去大醉一場吧!」
「好呀!」
唐戰的生活一向控制得宜,他從不知道大醉是什麼滋味;之前,他從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的,可此刻他忽然很想嘗試一下另一種人生。
「要打鉤鉤哦,賴皮是小狽。」她的嘴角挑起了調皮的笑靨。
「好啊!」他湮沒了許久的童心忽起。
伸出小手指頭,很認真的打了鉤鉤,又很認真的用大拇指蓋了章,然後,想了解她的突如其來。
他沖動的道︰「把你的過去告訴我吧!」
「吸血妖姬的生活並不像世人所以為的那樣有趣,」她笑得苦澀。「你——真想听嗎?」
「我想了解更多的你。」
「好吧!」
她曾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過去的一切,可才開口,她就知道過去的一切仍有如夢魔,一直糾纏著她不放。
「我第一次吸血是在十五歲那年。那夜月亮滾圓渾圓的,帶著詭異的紅色,我在半夜里醒來,忽然覺得很渴很渴……」她忍不住顫抖了,整個身子都冰涼冰涼的。
「別說了,我不該問的。」唐戰摟緊了她失溫的小身子。
坦誠是他的處世法則,他一直認為兩個不坦誠的人是無法有交集的,可此刻,真相忽然不再重要,他只想抹去她眼里的傷痛。
「你也怕听見我血腥的過去嗎?」木斯盈笑得悲傷。「或者,你改變主意想要為民除害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他以吻立誓。
「呃……」她怔了一下,才明白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月色是如此的好,空氣是如此的清新,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松弛之後,濃烈的睡意突如其來。
說著說著就睡了,像個孩子似的。
唐戰忍不住失笑了。
不知過了多久,漫漫長夜已然過去,曙光漸染曉窗白。
懊是練劍的時候了!責任心提醒他,可他的手卻眷戀的,一再撫過她的睡顏。
水滑的肌膚、絕艷的眉眼、玫瑰色的雙頰、飽滿的紅唇…
*****
夏季的氣候有些熾熱,可對于體溫低于常人的木斯盈來說,這樣的溫度卻恰到好處。
這天早上,她寫完了她來唐門之後的第一封指令。
「听說你找我?」唐泯老大不情願的出現在暢懷閣。
「嗯。」她點點頭。
「難道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再見到你嗎?」唐泯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更樂意用言語表達出來。
「事實上你已經來了。」木斯盈指出他話語中的矛盾之處。
「這還不是因為你要僕人告訴我,你有拯救唐門的法子,我才來的嘛!」不過,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上當了。
「我是這麼說的沒錯。」她爽快的承認。
「有話就快說吧!我的時間……」他還沒把「有限」二字說出口,一封像是信的東東已送到他眼前。「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要你把這封信發出去。」她吩咐道。
「我又不是你的送信人!」太過分了,唐泯氣得臉都脹紅了。
「就快是了,唐小弟。」她惡劣的道。
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喜歡上將唐泯逗得哇哇大叫的感覺。當然,這非關愛情,只是人類的「劣根性」在作祟罷了。
誰讓她嫉妒他們的兄弟情深呢!
「你憑什麼支使我?」雖然他一再告誡自己別中了這吸血妖姬的詭計,但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氣。
「就憑拯救唐門這一條,就夠支使你了。」木斯盈微笑著。
「拯救唐門,就憑你?太夸張了,哈哈哈哈……」這實在是太荒謬了,唐泯忍不住大笑起來。
「就憑我一個人當然不行,不過,等我們兩個聯合起來就有可能了。」她正色的道。
「太可笑了,哈哈哈哈……」這次,唐泯索性笑出了眼淚。
「你似乎很沒自信呢,是因為唐戰他們太強了嗎?」遣將不如激將,木斯盈深知其中的三昧。
「你……」唐泯有被說中心事的狼狽。
「你很有才華,我看好你。」她誠懇的道。
「才華?」他笑里有著濃濃的自嘲。「連我都不覺得自己有的東西,你又從何得知我有呢?」
他有兩個優秀的哥哥,即使大哥唐楓已不在人世,可三哥唐戰的光芒仍然耀眼,以至于他總覺得自卑。
「就憑這個。」她取出一件東西擱在桌上。
「談笑花!」唐泯驚訝的喊出聲來。「你還沒丟掉它?」
談笑花是他的獨門暗器,從設計到打造都是他一手完成。不過,作為一種暗器來說,它的設計其實很失敗,因為無論是毀滅性還是殺傷力,談笑花都構不上致命的標準。
「這麼美的藝術品,我怎舍得丟掉?」木斯盈微微一笑。
「藝、藝術品?」唐泯張口結舌的,從沒人說過他的暗器是藝術品呢!
「嗯。」木斯盈贊嘆道︰「這朵花被你打造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這不是藝術品,又是什麼呢?」’
「哼。」唐泯告訴自己,他才不在乎她的稱贊呢!
「就你的才能而言,唐門並不合適你。」她沉吟了半晌,終于道。
她居然說他不配做唐門的子弟,這簡直是對他的公開侮辱嘛!
「你這是什麼意思?」唐泯氣呼呼的質問。
「你听說過明玉坊嗎?」
「唐泯雖然不才,但大名鼎鼎的明玉坊總還是知道的。」他板著臉,氣哼哼的道。
明玉坊是江北最有名的商號,與尋常商號講究各色貨物齊全不同,它只經營女人衣飾,從內外衣物到貼身飾物,無不精美絕倫。
對女人來說,明玉坊的貨品是她們夢寐以求的珍寶,無論是官家小姐還是青樓名妓,都以著明玉坊的衣飾為榮。
「我就是明玉坊的主人。」木斯盈淡淡的道。
「明、明玉坊?」她的話像一聲平地驚霄,震得他半天回不了神。「你、你……這、這……」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吸血妖姬和明玉坊坊主,這、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嘛,怎麼會……
「需要我拿出明玉坊的賬簿來證明嗎?」她忍不住打趣的問。
「不……不用了。」唐泯一副飽受驚嚇的樣子。
「事實上,我覺得明玉坊才是最合適你的地方。」木斯盈挑明自己的目的。
「你這是在侮辱我,侮辱我們四川唐門!」唐泯赤紅了眼。
「我只是在向你提供一個能拯救唐門的方法而已。」她心平氣和的道。「我覺得你會在明玉坊里找到能發揮自己才能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