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竟會覺得,這名滿天下的唐大俠竟然是喜好偷窺的狂徒?」她的笑容有若春水一般。
「大俠的真面目讓你感到害怕了嗎?」唐戰伸出手去拉她。
吸血妖姬該是魅惑眾生的尤物,可此刻,木斯盈忽然厭倦了那些魅人的花招。她只想做一回真正的木斯盈!
于是,她遞上了雙手,讓那只溫暖的大手將她從水里拯救出來。
「你全身都濕透了。」她的一身衣衫盡濕,玲瓏的曲線盡現,可唐戰望向她的目光沒有絲毫色欲的成分。
「是嗎?」木斯盈調皮的笑道。
在唐戰明了她「邪惡」的心思前,她已整個偎入他的懷里,待他感覺到濕冷時,大勢已去,她的濕衣已將他的白衫同化了。
她跳出他的懷抱,大聲嘲笑他的愚蠢。
「你真狡猾!」
「該說是你太笨拙才對。」她反唇相稽。
「呃——」錯愕之後,他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唐戰的生命一向太過沉重,此刻,他才忽然感覺到一種全然的放松。
看著這張男性的笑臉,木斯盈忽覺心弦一陣狂舞,小手不自覺按在那微微疼痛的地方。
「不舒服嗎?」唐戰關切的問。
「沒有。」她搖搖頭。
「那是餓了嗎?」他追問。
「不是。」通常在吸血後,她很少有進食的胃口。
「告訴我,是誰害你變成這樣?」昨夜他一夜無眠,她的囈語已透露了太多的訊息。
「我……不能說。」她垂下眼。
見她顫抖得不能自已,唐戰將她摟在懷里。
他的作為已逾越了大俠的處事準則︰守禮知法。可意外的是,他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溫暖的氣息溫暖了木斯盈內心的冰冷,說她自甘墮落也罷,說她恬不知恥也罷,她只是不想獨自品嘗孤寂而已。
她已開始眷戀他的體溫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唐戰又要恢復大俠的正襟危坐時,她以一句「我冷」成功的留住了他的體溫。
可一個吸血妖姬又能留住他多久呢?
木斯盈心下茫然。
*****
回到山洞後,唐戰撥亮了火堆。
等他們想換下這身濕衫時,才發現誰也沒帶換洗的衣物。望著彼此的狼狽,他們不禁又一次相顧失笑。
片刻之後,火堆前掛起了唐戰的外衫,聊作間隔。
木斯盈佔據了近火的那邊,負責烤干他們的衣衫;唐戰則在另一邊找了塊平整的石頭,盤膝打坐以驅散已侵人體內的寒意。
火光映紅了木斯盈的面頰,身體的寒冷很快被驅散,連內心的陰冷也有些被溫暖了。
她試著稍微吃了點兔肉。
暮春時節,天氣已漸漸回暖,沒完全濕透的中衣很快就被烤干了。
木斯盈起身想取下中衣,誰想卻意外的踫掉仍掛著長衣的樹枝,長長的衣裾拖下來,眼見就要掉進火堆里了。
她急著上前去搶救,不料腳下竟絆到凸出火堆的一根樹枝,火堆立時炸了開來。
「啊……」猝不及防之下,驚呼逸出了她的雙唇。
「怎麼了?」唐戰來不及細想,跳起來就沖了過來。
這時,間隔的「屏風」意外倒下,只著小衣的木斯盈與同樣衣衫不整的唐戰面面相對了。
「你……」木斯盈嚶嚀。
她的雙手抱著中衣,臉上仍有被火焰染就的暈紅。水濕的長發分成兩縷,自暈紅的雙頰垂落,順著潔白的肩頸蜿蜒向下,直至腳踝。
她的果足亦暈染了緋紅的顏色,鳳仙花汁染就的足尖,艷麗得就像一首江南的艷詩。
「我……」唐戰無措的。
他左手抓著她的長衣,右手仍握著她的欺霜賽玉的手臂。本是怕她跌進火堆里去,可當兩人都衣衫不整時,竟意外爆出曖昧的色調。
理智告誡唐戰,如此的對視是極不合禮數的,他該放手了,可身體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識,已薄弱的理智再無法左右他了。
于是,他只能怔怔的看著她,一任幽香包圍了自己。
對手的疏忽就是吸血妖姬的機會,可這一刻,木斯盈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世俗女子。
也許就只一次吧!讓她假裝自己也能是個正常人……
這時,她看見了唐戰頸間那仍然猙獰的傷口。
這並非木斯盈第一次吸食人類鮮血,卻是她第一次這麼清醒的面對自己吸血的後果。
什麼吸血妖姬的午夜血吻、什麼動人的紅色吻痕,都只是文人的杜撰罷了,在她看來,沒有什麼比這傷口更丑陋的了」
「天哪……」縴長的玉指撫上了他頸間的傷口,她顫抖著問︰「是我……是我咬傷的?」
「嗯。」
「天哪……」木斯盈忽然失去了力氣。
輕薄的春衫竟似有了千斤重,自她無力的指尖滑落,在地上糾結成一團,仿佛是一地的蟬蛻,她蒼白的臉上則寫滿了脆弱。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殺了我呢?」她的聲音嘶啞。
她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吸血妖姬,他卻是江湖人崇敬的白道大俠啊,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選擇救她呢?
唐戰也如此問自己。
照說這只是因為韓沐的請托而已,可他無法解釋為什麼看見她的無助,他的心髒會有一種抽緊的感覺。
他理不清自己的心緒,只能道︰「我不能殺你。」
撇開他那些理不清的心緒不說,單就他對韓沐的承諾,就已構成不能殺她的理由了。
「原來……原來如此。」木斯盈誤會了。
她曾修築了厚厚的心牆,將自己費心掩藏在吸血妖姬的假面下。
可此刻,他的話就似最強大的破城錐,只輕輕一錐就將她的心牆沖破了個大口子。
痛苦、無助、悵惘、失落……
鎊種情緒自其中洶涌而出。
唐戰注意到她的異樣,卻將之解讀為單純的身體不適。
「你怎麼了?」男性干爽的大手撫上她雪白的額際,觸手的清涼讓唐戰有些困惑。「沒有發燒呀!怎麼……」
他是在關心她呢!
木斯盈的心口一暖,眼里忽然有一種濕熱的感覺。
「這里還痛嗎?」她又一次撫上他血肉模糊的傷口。
從有記憶開始,他的生活就似一本乏味的賬簿,學劍、學文、出道、比武、成名……從無改變。
他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即使是女人,也同其他事物一樣,是計劃與調配之後的產物。
他曾以為他這一生就會如此度過了,誰想老天竟讓他遇見了一個我行我素的吸血妖姬。
「這樣是不是就會好些呢?」沖動之下,木斯盈吻上他頸間仍然紅腫的傷口。
「你……」料不到她竟會這麼做,唐戰的眼眸里寫滿了驚愕。
好可愛的神情哦!
她料不到名滿天下的唐戰竟也有如此稚氣的一面,當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傳說里,沒人能抵擋住吸血妖姬的輕輕一笑;現實里,唐戰也只是一個有著欲求的世俗凡人。
忽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
于是,他的唇蓋上了她的,將唇畔那朵小小的笑花連同她甜美的呼吸,一起吞入。
「呃……」
吸血妖姬的本能提醒她,牽扯得太深只會傷了自己,可這種被溫暖全然包裹的感覺是如此的好,她無法拒絕如此的溫暖呀!
原本推拒的手臂,在觸到溫暖的男性肌膚時;意外變成了迎合。
「盈兒……」唐戰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清朗,卻顯出了更人性的一面。
「嗯……」她呢喃。
當她分開柔美的雙唇,允許他深吻她的,正義與邪惡、白晝與黑暗……這一切的一切都混亂了。
「別、別離開我。」她的申吟有如魔咒,讓人鎖魂蝕骨。
「不……不會。」
如果這是沉淪,就讓他們沉淪得徹底吧!
溫暖而有些潮濕的空氣,因為熾熱的被攪得有些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