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因她仍恨他而痛苦,此刻他卻慶幸她仍在恨他了。他寧願她恨他,也不願她因愛他而再次受苦!
外面的陽光好烈。
在潮濕陰暗的大牢里待久了,眼楮乍接觸炫目的陽光,竟一團昏黑,什麼也看不到了。
「唔……」他捂住被陽光刺痛了的眼楮。
「阿爹,不怕不怕,有櫟兒扶著你。」軟軟的童音在身邊響起。
櫟兒?他是在作夢嗎?
然後,一只小手牽住了他的大手,「阿爹,這邊走,櫟兒扶你。」
「快走,你快離開這里!」他很想父子相認,可不該是現在啊!
他怎能允許這無辜的孩子,親眼目睹他的死亡呢?
他要趕走櫟兒,誰想腳下一個踉蹌,竟躓跛了,眼見櫟兒小小的身子橕不住,一雙清涼的縴手扶住了他。
這是……
彼不了熾陽會刺痛他的雙眼,他睜開眼,貪婪的看著這讓他魂牽夢縈的容顏。
「你……你……」他囁嚅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瘦了。」她的眼眸溫柔似水。
「你不該來的,」他背過身去,勉強自己擠出一句,「你走!」
「當我發現自己已不再恨你時,又怎能不來呢?」靠著他寬闊的後背,她軟語呢喃。
「真、真的?」他結巴了。
「真的。」她的眼神清亮,其中已沒有絲毫的恨意了。
和失去他的青天霹靂相比,她那點恨意真是很微不足道的了。
「我愛你。」他終于忍不住狂野的吻她!
「咳咳咳……」有人在一邊假裝咳嗽。
可他毫不理會,畢竟他都要死了,還管什麼世俗的禮教!
「阿爹、阿娘在做什麼呀?」櫟兒童稚的聲音在問。
他——還是不理。
「阿爹、阿娘都在呢!」玳青抓住他的黑發,要他縮回仍在她嘴里肆虐的靈舌。
「沒關系。」這都是最後的吻了,她還介意什麼呢?呃,阿爹、阿娘?!
他猛抬頭,看見立在一旁瞠目結舌的,正是本該還在杭州的爹娘和小妹,還有就是牽著櫟兒小手的沈淮東——他的岳父。
「爹,請您責罰。」東方玨雙膝一曲,跪在岳父沈淮東面前請罪。
「親家公,我們夫妻也要請你原諒哪!」東方老夫婦也跪下。
眼見爹娘和哥哥都跪下了,沈家小妹自然也不敢站著。
「爹……」婆婆丈夫都跪了,玳青覺得自己似乎也不該站著。
「算了算了,都起來吧!」沈淮東愛女心切,自然舍不得她跪在硬邦邦的石板上,當下大手一揮,表示既往不咎了。「以前的事,我也有錯,以後你們小倆口就好好過日子吧。」
畢竟他逼婚在前、棄女在後,纔造成這一切,嚴格說來,他也沒資格接受他們的請罪。
幸好他一手安排的斷車軸、遇桂花的好戲還算成功,總算是將功補過了。不過,這都是他的小秘密喔,等到七老八十,他纔會和曾孫們分享這秘密。
「以後?」他不是死刑在即嗎?怎麼還會有以後?東方玨大惑不解。
「玨兒啊!是你的媳婦兒救了你啊!」東方夫人道。
「是啊!為了救你,玳青散去全部的財產……」東方老爺亦告誡兒子,「你得好好待人家呀!」
東方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畢竟她曾如此自豪于她成就,如今卻為了救他……
「沒關系,錢財沒了可以再賺,東方玨卻只有一個。」她微笑。
說起這事還多虧了當今皇帝頻頻東征,弄得國庫空虛,這纔讓她鑽了個空子,用沈家的全部財產來換取他的一條命。
當然也多虧老父大力支持她,甚至不惜放棄沈家數十年的基業。
「我欠妳太多啊!」東方玨忍不住靶慨。
「別說什麼欠不欠的,我不愛听,我只想要個一心愛我的夫婿罷了。」她依偎在他懷里,柔情似水,「現在我只剩下這菩提精舍了,你還願意愛我嗎?」
「沒有菩提精舍,我也依舊愛你。」他先淺淺吻了她一下,然後纔用大手按在她心髒的上方,「這里還有裂縫嗎?」
「不,被你修補完整了。」她仰起頭,大膽的回應他的吻。
怕她的右腿受力不住,他索性抱起了她,這吻更是纏綿火辣。
真服了他們!
這次,三老及時捂住小孫孫的眼楮。
「太棒了!」
歡呼聲一片,躲在附近的衙役與鄉民們大聲叫好,為首的正是菩提精舍的忠叔和縣衙府的老李頭!
陰霾散去,美好的人生纔剛開始。
寒冬里,河陽縣竟也能聞到春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