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從來就是無情,又談什麼負不負的呢?」她冷笑。
為這男人所流的淚已夠多了,五年前,他的無心冷倩已將她曾經柔軟的心磨得冰透硬透,她再不是那一心只想著他、愛著他的傻子了。
「我……」他所有的言語都噎在喉間,做聲不得,只覺得痛悔不已。
「你走吧!」以前的種種就當是她前生欠了他的,從此再不相見,再不相欠!
「我——不!」東方玨嘶吼。
他不要被放逐在她的生命之外,即使只能卑微的看著她,他也甘之如飴呀!
「我們是定了契約的,你不能悔約,否、否則依據契約,你得將最珍貴的東西讓渡給我。」他就像溺水者死命抱著浮木不放一樣,死也不放過或許是唯一的希望。
「最珍貴的東西?」她最珍貴的不就是櫟兒嗎?她悚然心驚,然後恨意就止不住的升了上來。
八年前,他輕易就竊取了她的心;八年後,他又想竊取櫟兒,她最珍貴的寶貝兒子!
她不允許,絕不允許!
「玳青……」她的表情好古怪,讓東方玨擔心極了。
「稱呼我少夫人。」她淡淡的一句話仿佛是王母劃開銀河的天簪,他倆雖站在一處,可主僕之位立分。
「夫、少夫人。」他垂手道。
「這契約忠叔也有參與嗎?」以往僕役的賣身契約並無「主人如若毀約,僕役有權利拿走主人最珍貴之物」的條款,不用說必是他串通忠叔修改了原有的條款。
「你別怪忠叔,是我……都是我……」一想到會拖累忠叔,東方玨內疚到了極點。
「我不怪他,只恨自己太笨。」她待忠叔有如家人,誰想他竟伙同他的舊主人設計她!
玳青笑得苦澀至極。
「玳青……」他竟又傷了她!
東方玨覺得懊悔不已,卻無法讓時光倒流,而即使時光真能倒流,為了不留在她身邊,他也會毫不猶豫再「無恥」一次。
她恨他太深,而他意識到愛她卻太晚。不擇手段的留在她身邊,伺機感化她,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無法、也不願放棄這最後的機會!
「那麼,我們就耗著吧!看誰能笑到最後。」她的笑容充滿了冷意,「櫟兒不會是你的!」
她已好心的給了他退路,他卻不知進退,這次她決意不再管束內心叫囂著的恨意了。
「櫟兒?」東方玨愕然。
听她的意思,似乎誤會他要和她爭奪什麼櫟兒,他正想辯解自己無意爭奪她的櫟兒,可她已霍然起身往外去了。
「你、你要去哪里,晚膳還沒吃哪!」
「我說過了,看到你的臉我吃不下。」她沒轉身,也沒停步,只冷冷的拋下這麼一句。
「可是……」他還想說什麼,可所有言語在看到她的走姿之後凝結了。
她——怎麼會這樣?
記憶中,她是跛腳,卻不是跛得這麼厲害;他記得她只是微跛而已,事實上,如果他不是那麼吹毛求疵的話,那微跛幾乎無法察覺。
可為什麼……
莫非這些年她又遇上了什麼不測?
想到她曾受苦,而他竟不在她身邊,他的心再次隱隱作痛。
第五章
此時阿嬌正嬌妒,獨坐長門愁日暮。
但願君恩顧妾深,豈惜黃金買詞賦。
——唐李白
「少夫人這些年過得很苦。」忠叔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一個女人想要橕起這一切不容易啊!」
財神居的生意做得極大,就算是對既有精明頭腦,又具絕佳經商資質的玳青來說,也是一件極不輕松的事。
雖說如今玳青已成了能點石成金的活財神,可內心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纔知道。
他這陪著少夫人一路走過來的老僕,也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少爺,您就擔待點吧。」忠叔嘆息道。
「請求寬恕的該是我啊!」是他對不起她,首先背棄了他們的婚姻啊!
東方玨一臉的羞愧。
「少爺能這麼想,老奴就放心了。」忠叔舒了口長氣。
這些天來他最擔心東方玨的少爺脾氣發作,拂袖而去,畢竟現在的少夫人已經不再是昔日溫婉的沈玳青了。
成功之後,誰說只有男人才會變,女人也一樣會變呀!
這一路行來,他眼見少夫人越來越孤僻,也越來越不快樂,他心里急得很,因此纔甘冒大不韙,明知少夫人見了少爺會生氣,仍擅自將他留在府中為僕。
這其中固然不排除希望他們重歸于好,也是希望少夫人能過得快樂些。
可想起在門外听到的話,忠叔就忍不住嘆息。看得出少夫人已對他的忠誠度起疑了,他再不能幫少爺做更多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會盡力彌補過去的傷害。」官場浸婬了五年,看多了爾虞我詐,讓他更知真情可貴。
「這就好、這就好。」忠叔歡喜得一疊聲喊道。
「忠叔,我能借用灶房熬個稀粥什麼的嗎?」東方玨征求他的意見。
「少爺想吃粥?讓下人準備好了。」忠叔忙不迭的要張羅。
「哪有下人還要人伺候的。」東方玨微微一笑,阻止道︰「你就別忙了。」
「可是……」忠叔還想阻攔。
畢竟他這少爺自小嬌生慣養,即使家道中落時,老夫人也護著寵著,哦有要他自己進灶房的事?
「忠叔,你別擔心,我經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東方玨了。」成長的過程固然有些痛苦,可他仍慶幸自己真正長大了。
「少……」忠叔的話梗在喉里了。
他突然注意到,那張曾經任性與稚氣的臉上多了屬于成年人的沈穩,那瘦削卻仍英俊非凡的臉上也顯出了堅毅的神色。
少爺終于長大了,變得有擔當了!
東方世家有後了……
一念至此,忠心的老僕忍不住老淚縱橫。
「這些年多虧你照顧玳青,玨兒在此拜謝了。」東方玨跪,恭恭敬敬給他磕了頭。
「少爺,您這是折煞老奴了。」忠叔想扶他起身,可東方玨的執拗脾氣倒是絲毫未變,直到扎扎實實磕了三個響頭,他纔肯起身。
「忠叔,我去灶房了。」知道喊他少爺是忠叔改不了的習慣,他也就笑笑不要求他一定得改口了。
「好,我派人,不,我和您一起去。」若少爺不行的話,他還能幫個忙呢!
「那就謝謝忠叔了。」東方玨微笑道。
因為早已過了晚膳的時間,灶房已熄了火,或許五年前的他會束手無策,可如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了。
東方玨迅速生火熬粥,在熬粥當兒還偷空去了趟精舍後面的荒山,采了些時令野菜,又調配了些醬料。
「少爺,您這是……」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忠叔不覺張口結舌。
「玳青胃口不好,我想一些清爽的野肴或許有助于開胃。」東方玨解釋。
在一般人的觀念里,野菜只會出現在窮人家的飯桌上,他卻發現芒烹調得當,做出來的野肴煞是清爽,能令人食欲大開。
這也算是他在窮困中的意外收獲吧!
「忠叔,很清口的,你也試試吧!」東方玨邀請道。
這能吃嗎?
忠叔猶豫的看著這兩小碟青青翠翠兼古古怪怪的東西,猶豫了半天才拿雙筷子,夾了一小口。
「嗯——真的很可口啊!」野肴纔入口,他就忍不住驚嘆。
也不知少爺是怎麼弄的,這原本粗澀的野菜竟變得清香爽口,甚至連那種野菜獨有的氣味也成了菜的特色之一。
「忠叔喜歡就好。」東方玨開心的道。
恰巧粥已經熬好了,他趕緊將粥菜盛好放進食籃里,又盛一小碗粥給忠叔配菜吃,
「玳青……」剩下就是如何送去的問題了。
「少夫人一定是在財神居。」忠叔為他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