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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女 第17頁

作者︰黑顏

誰知葉青鴻竟然輕輕地應了,仿佛他講的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什麼可辨駁的,使得本來滿腔怒火的傅昕臣心底一軟,卻又似悄悄松了口氣。她不去隨便找個男人,那、那自是最好。

「小孩子有什麼好,又調皮又搗蛋,你還得整天跟著他,怕他磕著踫著,又勞累又費神。」昧著良心,傅昕臣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只為打消她的念頭。

「是啊,小孩子一定很不可愛,不然爹娘也不會不要我……」不然也不會讓師父師娘欺侮,或者就是她太過討人嫌。仰起臉,葉青鴻目光落在傅昕臣微冒胡茬、剛硬方正的下巴上,「傅昕臣,我是不是很討人厭?可是我既不調皮又不搗蛋,也不用人成天跟著,我很乖很乖的,可以照顧自己,為什麼沒有人喜歡我……」她的聲音有些嗚咽,意識到這一點,她趕緊低下頭去,以往的教訓讓她知道眼淚只會令人心煩,令人痛恨。

「……我好喜歡你……想親近你,你知不知道當再次看到你時我有多開心……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孤零零……我只想你和我好好說會兒話,可是……我自己不好,我太貪心,你已經願意和我說話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人不可以太貪心……」低著的臉上,眼淚早已泛濫成災,一顆一顆落在傅昕臣的衣襟上,然後暈開,沒片刻功夫已濕了一大片。她不敢再說話,就怕一出聲就會泄露哭意。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哭,只為不想讓他討厭。

「別哭了。」傅昕臣無奈地嘆息,抬起她濕漉漉的臉,有些拙劣地為她拭去淚水。平日見她堅強猶勝男兒,此時突然哭得如此脆弱,登時讓人慌了手腳。

「對……對不起……」葉青鴻趕緊抹去臉上的淚痕,強忍住未流盡的苦楚,痴痴地望著傅昕臣臉上罕有的慌亂神情。

「別說對不起……」傅昕臣不想見她一副可憐的模樣,一把將她的頭按進自己的懷中,「你沒做錯事,就不要說對不起。」

「可是……」嗅著他的味道,葉青鴻腦袋開始不能正常運轉。

「沒有可是。還有,你一點兒也不討人厭。」雖然有時很煩人。傅昕臣柔聲地安撫著她,不願她再鑽牛角尖。

「真的?」葉青鴻驚喜地想抬起頭確認,無奈後腦勺被他的大手壓著,動彈不得,只有放棄,但心中的喜悅卻難以言喻。

「當然。」傅昕臣微微一笑,如果有人說她討厭,那定是妒嫉她的美麗,事實上,她除了有些痴蠢以外,她的優點實在很多。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葉青鴻問得天真,不討厭和喜歡完全是兩碼子事,她卻偏要混為一談,似乎這世界上只有討厭與喜歡,而沒有別的選擇。

暗昕臣聞言神色微變,聲音低沉而有力地道︰「這一世我只能喜歡淨兒一個人。」這不是她好不好的問題,而是他的心既給了淨兒,就再容不下別人。

「為什麼?」葉青鴻不解。他喜歡楊芷淨,她知道,但是為什麼要是一生一世?人的一生那麼長,誰也料不到以後會怎樣啊。

「因為人的一生只能愛一次,一次就夠了。」這是他的認知,也是許多與他處于相似境況的人的認知。已將畢生精力用于這次愛,喜了,傷了,悲了,哪里還有剩余的精力再來一次。

「是嗎?」葉青鴻喃喃自語,陷入了沉默。

第八章

暴風雪如野獸般在小比內肆虐,雪花夾著冰粒打在屋頂、窗欞上,發出簌簌的聲音。木屋內炭火燃得很旺,將屋內器物映在紅紅的火光中,四處流溢著溫馨的感覺。

暗昕臣盤膝坐在一方草墊上,面前擺著一個棋盤,身旁放著兩缽棋子,正同自己下著棋。這個木屋就像一個百寶箱,什麼都有,琴棋書畫一應俱全,而最奇的是,小屋的主人葉青鴻卻一樣都不懂,連字也不識,真是耐人尋味。

葉青鴻身著單衣坐在爐旁,手中拿著那日買的布料,正一針一線地為傅昕臣做著衣服。她長發披散,眉梢眼角盡是掩不住的快樂,不時抬頭眷念地望向傅昕臣,明眸中閃耀著滿足的光芒。

自那日從鎮上回來,傅昕臣不再拒人千里之外,時不時會同她說上幾句話,人也變得溫和親切了許多,便如她所渴望的那樣,她好喜歡現在的他。

暗昕臣右手食、中二指夾著一粒黑子凝在空中,欲落未落,好看的濃眉微皺,陷入冥思,雙眸進而顯得深邃無比。

「奴兒,進去加件衣服,有客人來了。」傅昕臣連眼楮也未眨,仍專注地盯在交戰激烈的棋局上,姿勢如前,口中卻突然淡淡地吩咐。

「哦。」葉青鴻順從地站起身,轉回自己房中。

敲門聲響起。

暗昕臣起身收拾好棋盤,方才緩步走去拉開門。狂風夾著飛雪吹進屋來,外面站著一高一矮兩個裹在皮裘里的人,看不出性別長相。只听其中一位開口道︰「趕路人遇上風雪,可否借貴處暫避一時?」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陰柔悅耳。

「誰沒有個出門在外的時候,兩位請進,待風雪過後再行不遲。」傅昕臣微笑著側身,將兩人讓了進來。

道謝聲中,兩人月兌去裘皮,赫然是一男一女。男的俊美,女的嫵媚,看神情應是一對情侶。兩人在火旁落座,隨口問了傅昕臣幾句家長里短,之後便開始喁喁私語,沒再理會他,似把他當成了尋常獵戶。傅昕臣也不在意,獨自坐在一邊拿起劈好的竹條,編起筐籃來。這是下雪前就準備好的,只為在雪大不能出門時打發時間。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葉青鴻身穿青布夾衫,緩緩走了出來。一雙美目好奇地溜向火旁細語的兩人,相似的場景令她不由得回憶起五年前同樣有一對男女在大雪之日造訪小屋,那時她還不太會說話,但那一段日子卻是她知事以來首次感到快樂。想到此,她的目光覆上一層迷蒙,感觸頗深地望向傅昕臣,卻發覺他已停下手中的活兒,正含笑看著自己,不知他是否也想起了點兒什麼。

「編籃子嗎?不如你給我編個裝花的籃子,待雪停了,我到月亮岩那邊采幾枝白梅來。」一看見他,她就會忘了一切,周圍是否有人,她根本不在乎。徑自來到他身旁蹲下,興致盎然地看著他手中尚未成形的東西,渾不覺兩雙驚艷的目光正盯著她。

口中答應著,傅昕臣心下卻暗暗嘆氣。她容姿艷麗,即便是粗衣布服,不加修飾,也毫不掩其攝人的風采。當年自己心中已有淨兒,初見她時雖未動心,卻也忍不住要驚嘆,偏她自己一點兒也不明白。所以那對男女看得呆了,絲毫不足為奇。

「月亮岩在何處?」來此許久,他第一次听到地名,這個小比內的一切就這麼擺著,沒有人來,也就沒有人給它們取名字。因為取了也是白取。

「月亮岩,」葉青鴻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在谷外,進入林子後,往北走大約兩炷香的功夫,有一個比這里小得多的小比,谷內坡上坡下全長滿了梅樹,開的花比雪還白。」頓了一頓,她似乎鼓足了勇氣,小小聲地道︰「那名字是我取的。」

暗昕臣一怔,隨即微笑著問︰「為什麼?」

葉青鴻眸中閃過疑惑,不明白他所指為何。

「那年我看見這片梅谷,我想……我想如果你和淨姑娘知道它,一定會去看看的。但是,和小比一樣,它沒有名字。沒有名字,就不會有人記得,頂多知道有個無名谷,長滿了梅花……久了也就忘了……」她有些猶豫地說著為何為它取名,也不知是不是他想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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