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正在加緊趕路的葉青鴻只覺肩上一輕,回頭時背簍已落在了傅昕臣手里。不會吧,不過親一下而已,有必要追到這里來,還要摔掉兩人的飯糧嗎?就她認識的傅昕臣,不應該是這麼小氣才對。
她腦袋瓜里在轉些什麼,傅昕臣不用想也知道。也不解釋,他背起背簍,大步領先而行。
「喂喂,你要去哪里?」葉青鴻大吃一驚,趕緊跟上。不會吧,他要離開這里?那她怎麼辦?
暗昕臣斜睨了一眼跟得吃力的她,眼中盡是嘲弄。這丫頭不是一般的笨。
「啊,你的眼楮……好漂亮!」第一次看見他冷漠疏離以外的眼神,葉青鴻不由得有些痴,腳步也慢了下來。
暗昕臣聞言差點兒沒滑倒,一股笑意直逼喉間,天,她簡直是無可救藥。
「喂,你等等我啊。」恍然發覺自己被遠遠地落下,葉青鴻忙小跑步追上,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以免自己被再度丟下。
「傅昕臣,你是不是要和我一同去鎮上?」緩過氣來,葉青鴻才恍然想到這個可能。哈,真是太好了,她剛才還在為有四天見不到他而難過呢,現在不用擔心了。
「就知道你不會回答。」葉青鴻輕哼道。因為沒被拒絕,她得寸進尺地拉住了他的大手,緊緊地握住,生怕他抽回去。
暗昕臣卻恍若未覺,走得越來越快。
葉青鴻臉上漸見紅暈,急促的喘息聲中香汗順頰而落,就是傻瓜也知道她跟得非常吃力,但是她卻舍不得放手,一味奮力地邁動雙腿,自然再無暇說話。
明知道這是讓她閉嘴的最好方法,傅昕臣還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以正常人的速度前進。本來他可以攬住她以快速前行,不消半天,就可以抵達鎮子。但是誰知這小會不會再次偷襲他?他可不願冒險,寧可走上兩天,也勝于被她輕薄。有時想想也挺冤,如果是他以前的脾氣,她早在第一次吻他時,就會被他斃了,哪還任得她為所欲為。奈何,物換星移,人世滄桑,他變得實在太多,很多事他已不是那麼在意。不理她,以及刻意營造疏離,並非是氣她胡鬧,而是為她好,不想讓她陷得太深。這女孩太單純,根本不明白「情」這個字太過傷人。
瞟了一眼她興奮的小臉,傅昕臣心下嘆氣。他的拒絕真的有作用嗎?或許他根本不該來這里,一切都晚了嗎?
「你在想什麼?」緩下氣的葉青鴻改抱住暗昕臣的手臂,腳步輕快地走著,興奮得像小鳥。
右臂柔軟的觸感令傅昕臣皺了皺眉,這個奴兒,怎麼一點兒女人的矜持都沒有。
「放手!」傅昕臣驀地停下腳步,冷冷地道。
被他突然開口嚇了一跳,葉青鴻直接的反應是搖了搖頭,抱得更緊。
「你放不放?」傅昕臣加重語氣中的冷意,眸中迸射出銳利的光芒,她如果不放,他只好不客氣了。
「不放。」葉青鴻不敢看他,怯怯地垂下眼,但手卻仍緊抱住他的臂膀,「放了你你會丟下我的。」她向來听話,但自那次違抗了師父之後,便不再那麼柔順了。對于他,她有舍不下的感情,就怕他會毫小留戀地棄她而去。
原來她是怕這個。傅昕臣無奈地閉了閉眼,口氣變得柔和了許多,「你放手,我不會丟下你。」
「真的?」葉青鴻眼睫上揚,眸子中亮起光彩,但隨即黯下去,「你哄我,我不听。」在記憶的深處,似乎也有過一個人哄了她,丟下她,是誰,她記不清了,或許是前世的事吧。反正她是再也不會放手的了。
暗昕臣仰天吁了口氣,鋼牙一咬,就要運功震開她,不料眼角余光恰瞄見她有些哀傷的小臉,那種哀傷仿似從骨子中散發出來的,令他心弦一顫,起了共鳴。「我從不哄女人。」咬牙切齒的聲音中是強制壓抑的怒火,她再不放手,他就──
葉青鴻垂目斂眉,不發一語,倔強的臉上是毫不妥協,不管怎麼說她是絕不會放手的。
暗昕臣恨恨地瞪著她,兩人陷入僵局。
在一陣冗長的沉默後──
「算了,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傅昕臣無力地宣布妥協,看見她嬌美的小臉上露出驚喜的光芒,他的心底莫名地松了口氣。算了,跟一個小女孩計較些什麼。
而他妥協的結果是──
越走他的臉色越難看,這個女人存心不把他當男人看,雖然除了淨兒以外,他不踫別的女人,但他是男人,自然有男人的本能反應。心太軟果真不是一件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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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兩人找到一個大樹洞過夜。生了個火堆,倒也暖和。晚餐就是傅昕臣趕路時隨手打的兩只野雞,葉青鴻帶的干糧並沒有派上用場。
「不準過來。」傅昕臣冷然阻止葉青鴻靠向他的企圖,這女人真不懂看人臉色,他已經很明顯地排斥她了,她竟然還要挨著他,真不懂她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葉青鴻不解,她只是喜歡親近他而已,有什麼不對嗎?
拿了根枯枝丟進火堆里,傅昕臣盤膝而坐,炯炯的目光落在搖曳的火焰上,陷入了沉思,沒有再理會葉青鴻。
早已習慣他的冷漠,葉青鴻也不介意,徑自靠著他坐下,頭挨在他肩上閉目假寐,視他的警告如耳邊風。
「把你的手拿開!」森寒的語氣令葉青鴻打了個寒顫,摟著他臂膀的手飛快地收了回來,同時移開了身子,不敢再靠著他。
「冷……」一陣冷風吹進樹洞,她縮了縮身子,有些難過地低下頭。他真這麼討厭她嗎?連挨著踫著都嫌煩?一股莫名的自卑感驀然涌上心間,誰都厭她、欺她,他為什麼要喜歡她?他跟她原是不相干的啊。一想到兩人其實是毫無牽扯,她就好怕好怕。他要走,她根本攔不住,他不要她跟,她就是費盡全身力氣也不見得跟得上,只要他離心一起,她可能就終生再也見不到他。而他離開這里卻是早晚的事,那她應該乖乖的,不要再惹他生氣了,那麼他或許還會記著她,想起的時候說不準還會回來看她一下。可是,她抬頭望向傅昕臣在火光中陰暗不定的側臉,一股明確的認知令她心底涌起無法言喻的悲哀。他不會再回來的,不論她有多乖,一旦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的。
「傅昕臣……」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傅昕臣的袖子,欲言又止。
本來不想理她,但兩個字卻不受控制地從嘴巴里跑了出來︰「睡覺。」冷冷的,旁人听來是無情,但他自己卻明白,他再一次心軟了。她的思緒千回百轉,他不知道,但她自哀自憐、擔心失落的情緒轉換,他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只是一個不懂世事的丫頭,他對她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葉青鴻咬了咬下唇,不太情願,卻依然听話地閉上眼楮,靠向身後的樹壁。也許是累了,她竟然很快便睡熟過去。
听到她變得勻細的呼吸聲,傅昕臣也閉目凝神運起功來。四周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木柴燃燒發出闢啪爆裂的響聲,空氣中浮動著濃濃的木香以及一股若有若無、似真似幻的幽香。傅昕臣早已記不起來,在他的腰帶上系著一個菱形的小香包,那是葉青鴻硬給他系上的,他也沒在意,連取下來丟掉亦嫌麻煩,結果一直掛到現在。那花也煞是經用,散發的香氣竟一直沒減少過,只是誰也沒注意到它的存在,連葉青鴻也忘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