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葉青鴻一聲驚呼跳將起來,追著水流而跑。方才听得入迷,一不留神,手中梳子落了水,她就這麼一把梳子,可不能丟了。
溪中央一塊圓石擋住了梳子,水從側方流過,梳子卻徘徊不下。葉青鴻吁了口氣,撩起裙襬,一腳踏上突出于水面的石頭,卻不料石滑難立,另一腳方才離地,人已倒入水中,水花四濺,梳子也在此攪動下順水而下,繼續在水上漫游。
待一身狼狽的葉青鴻好不容易從水中爬起時,梳子已不見了蹤影。她嘆了口氣,回到岸上,盯著無情的流水欲哭無淚。她就那麼一把梳子啊,如今沒了,她的頭發該怎麼辦?
一聲低沉的嘆息在她耳邊響起,嚇了她一大跳,轉身看時卻是傅昕臣,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眼中竟然帶著笑意。只見他伸出手來,寬大的手掌中赫然躺著她那把斷齒斷得亂七八糟的烏木梳子。
「咦──」葉青鴻好生驚訝。他不是在竹林內彈琴嗎?梳子怎麼會在他手里?
「不要嗎?」傅昕臣又是一聲長嘆,似對她的遲鈍不以為然。
「要!」葉青鴻不假思索,連忙從他手中拿過梳子,心中卻興奮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他在和她說話,他還幫她撿回梳子,這……這──她是不是在做夢啊?
對于站在那里一個勁傻笑的女人,傅昕臣無奈地搖了搖頭,提醒道︰「冷不冷?」長發滴著水,濕衣緊貼在身上,在此深秋時節不冷才怪。
「冷?」葉青鴻仍處在傅昕臣肯與她說話的喜悅之中,聞言只是無意識地接話尾,待反應過來時,人已跳了起來,「冷!」這時她才感到浸骨的寒意,上下齒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來。
「我……我去換衣……」話未說完,人已跑遠。
「笨。」傅昕臣嘆息道。這個女人笨得可以,相較之下,更顯淨兒的慧黠與靈動,若不是──他眯眼望向東方的山巔,太陽已經升起,霧氣卻未完全消散,若有若無繚繞于雲杉林內。在那里──他恍然憶起──在那山峰之下,有一個碧波蕩漾熱氣騰騰的大湖。
而那峰上,長年積雪不化,生長著一種既能給予人無限希望,卻又能毫不留情地將之粉碎的紅色小草。
他心神一顫,他曾經來過這里,並在此獲得無限希望,重拾人生的樂趣,然而──一切都是假象,都是騙人的!
驀地,他身形一動,向那高聳的山峰急馳而去。
他要毀了那騙人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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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鴻換好衣服出來時,已不見傅昕臣的蹤影,只在竹林內找到那把有著裂紋的古琴。也許,他又打獵去了。她如是猜測,心底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失落。好不容易他真正同她講話,她卻因換衣服而錯過,好可惜!下次,無論如何她都要好好把握機會,不管發生什麼事,她絕對不會離開他,即便他不給她好臉色也沒關系。她只想天天看著他,听他說話,听他彈琴,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敝了,她不是從來都不喜與人相處的嗎?為什麼對傅昕臣會眷念至此?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亦是如此,這又是為什麼?
搖了搖頭,她轉身回屋。不想了,反正也想不清楚。咦,對了,他昨日不是才獵了一只鹿,怎麼今兒又去了?也不知中午回不回來。
暗昕臣每次出去打獵,都要至傍晚時分才會回來,不會提前,亦不會推後,更不會在外過夜。至于午餐,他從不帶吃食,都是自己在外解決。
但是,同往日一樣,葉青鴻還是準備好午飯,也許他中午會回來也不一定。
假設並沒出現,他依然未趕上午飯,她等了很久,直到菜涼了才進食。
暮色籠罩大地,遠近景物又恢復到日出前的朦朧。
昏黃的燈光從木屋中透出,在空曠的原野上顯得既孤寂又溫馨。葉青鴻披著一件外衣抵御秋夜的寒意,不安地在廊下徘徊。他怎麼還不回來?
秋蟲的鳴叫蒼茫而空蕩,仿似她此刻的心情,遠山的輪廓已看不清,只有寥落的星子在浩瀚的蒼穹上閃爍。在這寂寞的荒山野林里,她曾經是一個人,現在她又成了一個人。他去了哪里?怎麼還不回來?
狼嗥聲從谷外隱隱約約地傳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忙抱緊自己,匆匆返回屋內。
松油火把熊熊燃燒著,烈焰隨著野風而擺動,舞著原始的旋律,不時發出爆裂的「闢啪」聲。葉青鴻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拿著那把翻箱倒櫃找出來的鋒刃匕首,在荒原野草中艱難地行走。她要去找他。
「傅昕臣──」她喊。
「傅──昕──臣──」他沒回答,遠山傳來回音。
翻過一道山梁,站在梁上,對著莽莽林原,她又喊︰「傅──昕──臣──」依然沒有回應,連遠山亦不再作答,惟有夜梟尖銳如鬼泣般的哀嚎,「你在哪里?」她低喃著,立足站了一會兒,目光在夜色中搜索。他去了哪兒?為何還不回來?幽幽地嘆了口氣,她邁步走入一望無垠的原始森林之中。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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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昕──臣──」
「傅──昕—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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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鳥被驚起,發出「撲撲」的拍翅聲,夜晚的森林並不靜謐,許多奇奇怪怪的聲音交織響起,獨獨缺少人聲。
叢林中危機四伏,在暗處不知有多少看不見的眼楮在尋覓著自動送上門的獵物,長年行走于這片莽原中的她又怎會不知?但是,她還知道,他也在這里面,在一處她看不見的地方。
呼喚著他的名字,在因夜而顯得更加難行的林中,她走得異常艱難,卻又義無反顧。那里──她知道──只要她再多走幾步路,也許就可以找到他。
狼嗥聲忽遠忽近,夜起覓食的野獸在她身旁悄無聲息地穿過,灌木草叢內不時在劇烈地沙沙晃動後蹦出一只兔子或野獐。白日見慣的一切在夜晚竟如此驚心動魄,她捏緊了手中的匕首,繼續尋找著傅昕臣。
「呱──」一只夜獵子「嗖」地飛起,從她頭上掠過,翅膀擊在她頭頂上,嚇了她一大跳。腳下絆在突起的樹根上,人已跌撲在地,火把從手中月兌落,不知撞上了什麼,「噗」地一下就熄滅了。四周立時陷入一片漆黑。
眼楮看不見東西,周圍的聲音立刻大了起來,蛇行蟻走、風吹草動皆落入耳中。葉青鴻模索著靠上一株大樹,「咚咚」的心跳聲清晰可聞。她仰頭看向天,卻不見一縷星光,心下一嘆,白日在林深樹密之處已不見天日,更別說夜晚。
夜獵子的眼楮在黑暗中忽閃忽閃的,她汗濕的手緊了緊,那把匕首還在,心下略安。忽然,她渾身汗毛直立,肌肉緊繃起來,危險的感覺傳遍全身上下。
黑暗中多了幾點綠光,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向她漸漸逼近。狼!
一股龐大的懼意涌上心頭,她抬腳欲奔,卻強行止住。
冷靜!不能慌,否則就完了。多年的經驗告訴她,只要她一跑,結局肯定是葬身狼月復。試問,一個毫無輕功的女人,又怎能跑得過狼。
冷靜!她再次警告自己,只要她不動,那些狼也不會輕舉妄動,除非其中一只喪失耐性。但是狼是極具耐性而又狡猾無比的東西,在沒模清對手的底細時,是絕不會任意而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