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揚州
艷陽高掛,城內的街景顯得熱鬧非凡,一掃這星期來因春雨而顯得冷清的情景。
好在,今日老天爺總算賞臉了,露個大大的太陽,讓被大雨悶壞的老老少少,可以好好地出游、到處串門子或去市集里買買雜貨,女眷們也攜家帶伴的涌入市集之中,讓揚州城里更增添了幾分色彩。
城內如此,城外也毫不遜色。這城內是大人們和女眷們熱絡之處,但城外郊區可是年輕一代的天堂。揚州城算是個不小的城市,地方官清廉英明,治安在鄰近各城中一向是首屈一指。早些年的那些地痞惡霸在新官上任強制的掃蕩之下,全待不下而轉移陣地,所以沒人敢在揚州城內作案,連帶的使近郊治安也是相當良好。
憋了一星期的枯燥,使今天的郊區增添了更多的人聲和笑語,不常見的各路人馬也紛紛竄出齊聚一堂。
一棵大樹旁的這區,個個不是身著華服,便是手執玉扇、身系玉佩,明顯的是一群有錢、有家世的公子哥兒聚會。但他們今天一反常態,不是翩翩自在地倚在亭內聊天,反而全擠在林中的大路兩旁,齊聲吆喝,半點優雅的風度都沒有,更甭提那僅有的一絲形象了。
雜還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如萬馬奔騰般地闖進林中,一匹雪白色的名駒一馬當先的進入大家的視線,嘆息聲和歡呼聲此起彼落的響起,尾隨之後出現的是一匹黑馬和棕色馬駒。
雪白色名貴的馬匹上有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身材較其他公子哥比起來是略微清瘦了些。和馬形成一體的周蝶,用那雙白皙的小手緩緩地安撫著胯下的「迅雷」減速後漂亮地翻身下馬。周蝶牽著愛馬迎向朋友們,一張略微粉琢細女敕的小臉,此時正咧著大大的笑容。「瞧吧!我就說是迅雷的速度比較快,沒說錯吧!」
圍在身旁的幾個人臉帶笑意的說道--
「好樣的!」
「對呀!托閣下的福,我小賺一筆。」
「『迅雷』的速度是沒話說,然而騎士的騎術也不差,否則這匹千里馬仍是無用武之處呀!」
「這倒也是!」
「董少爺和簡少爺這下可要心服口服了。」
「是呀!」
這被人稱為董、簡少爺的人,正是黑、棕馬匹的騎士,此時正一臉失意和挫敗地走近他們。
「哎呀呀!周蝶,不是我在說呀!吧麼那麼不留情面,也不稍放點水。」姓董的搖頭道,這比賽輸的不是錢而是顏面呀!
「是呀!好歹我們處了這麼久,放點水給老哥們也是應該,真是不會做人。」姓簡的也忍不住開口。他們輸誰都無話可說,但怎偏偏輸給了這個連穿男裝都秀氣的娃兒呢!而且他們兩人的年齡還比周蝶大!這下臉丟大了!真是快無顏見揚州父老了。
周蝶清脆迷人的笑聲嘲弄似的響起。「我說這兩位『大哥』,輸了就是輸了,干麼這麼輸不起呀!包何況起哄說要賭的人又不是我,還是你們兩位呀,羞不羞人哪!」
姓簡的男子沒好氣的說︰「輸誰我都心服,但怎麼偏偏輸給一個娃兒,且這個娃兒還挺不巧是個女的……哎!」又是一聲輕嘆。
「沒錯!」董家公子頗有同感的應聲。沒錯!否則他們怎麼會如此輸不起,這下丟臉可丟到天邊了。
「嘿!女的又如何?輸就是輸、贏就是贏,跟我是男是女又有何關系!別每次輸給我就盡找藉口。」周蝶一手嬌氣指著他們,一手插在細腰上大嚷著抗議。
「哎呀呀!你看,你又沒有半點淑女氣質了。」董大公子嘖嘖地大嘆口氣。
「哼,誰要當那個勞什子淑女了。」周蝶一點也不稀罕,如果可以讓她選擇的話,她才不要當女人呢!既不能隨心所欲地出門,又不能盡興地騎著馬出游,還要穿那個麻煩個半死的女裝,嘔都嘔死了!幸好她老爹英明,隨她的性子,否則她早就被悶瘋了。
沒錯!周蝶,百分之百是個女娃兒,一張俏臉遺傳了母親嬌美的容顏,現在卻被剛才沾染的風沙弄得微髒,但仔細瞧仍可看出她細致的容顏,黑白分明的眼眸,唇紅齒白,讓人不自覺會多看她一眼。只是她那機靈的反應,使這些如同她青梅竹馬的朋友們,沒佔上多大的便宜,甚至有時還被這個淘氣爽朗又不做作的周蝶給欺負了。
沒辦法呀!在面對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娃兒,搶著保護她都來不及,任誰也舍不得欺負她,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他們從來就沒有機會保護她。
誰教周蝶的爹周昭彥思想開放,又極為寵愛這個女兒,打小任由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周蝶從小就穿著男裝到處跑,沒人知道她是個女娃兒,直到三年前,周蝶長大了,女孩的性別特徵略明顯時,他們才發現奇怪之處。某次正巧踫到周夫人在周府中逼周蝶穿女裝時,他們一票男人才知道這個一天到晚和他們玩在一塊兒的周蝶是道道地地的女娃兒。
倘若周蝶不是早跟他們混得如此熟,他們打死了也不會和女人混在一塊兒,只是為時已晚,她早像他們的哥兒們,因此周蝶長大後仍時常和他們處在一塊兒,不過他們的關系已從哥兒們轉為對妹妹的感覺。
只是這個妹子,動作「稍微」粗魯了些、講話「稍微」不淑女了些、脾氣「稍微」大了些……等外,周蝶的長相的確是令所有男人驚艷和激賞的。
「周蝶!你生為娘兒們真是可惜了些,要是個男人就可以和我們到處去游玩了。」
「對呀!我們已習慣有你在身邊,去玩時不能見到你還真不習慣。」
「哼!少來了!我看你們是求之不得我不在旁邊吧,否則你們遲早會被我給煩死。」她冷哼。
「嘿!我們可沒那麼說。」大家紛紛搖頭。
「當我是三歲娃兒呀!我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帶著我出門多不方便,一不能追女人,二不能上妓院,帶我干麼?當神膜拜呀!」周蝶挑起柳眉道。
「哎呀!我的大小姐,女人就是要留點給別人去探听,難怪別家的姑娘是十四、五歲就許了人,你至今卻傘點消息也沒有。你這說話還真得改一改了!」雖說周蝶的美貌令人驚艷,但揚州城里可沒有半個男人敢不要命的去娶周蝶。把周蝶當妹子疼還可以,但當真娶她回家可真會頭疼,她太過坦奉、太過粗枝大葉,在保守的長輩及家庭眼中是容不下的,況且恐怕應付她就筋疲力竭,更別提自己想要去立業、考功名了。
「我說實話又不對了?明明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干麼不能說呢!你們男人真是奇怪呀!」周蝶忍不住大翻白眼。在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時就听他們說過妓院的事,這有什麼好不能說的嘛!
「我們哪里奇怪了?」他們異口同聲。
「難道,你們想娶一個口是心非、虛言偽善的女人嗎?」她挑起秀眉睨著眾人。
「當然不!」娶妻當娶個賢妻,听話又不煩人,他們才可無後顧之憂地在事業上沖。
「你們男人真是不知足,要女人听話,又要女人侍奉公婆、生兒育女,樣樣都要做到,你們卻樣樣不滿足。最後還弄個三妻四妾、上妓院尋花問柳樣樣來,你們男人未免太過自私了,只會一味的要求,卻不懂得去珍惜自己的妻子。」周蝶有感而發,叨念了他們一頓,瞥了眼他們深鎖的表情後,便嘆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