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道還要拖累整個蒼越再次受罪?
她這些話倒是讓趙元承一愣,不過隨即想到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確不會拿別人的性命隨便開玩笑,更不會自私地因自己的利益,而害天下人受罪。
心里忍不住對這個女子又多喜愛幾分。
雖然她平時喊打喊殺、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可說到底,她還是個理智懂事的姑娘。
回想起兩人從相識到相處,直到今天面臨這種逃難的局面,他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真心佩服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
現在對她的喜歡是發自內心的。
一年前,他的喜歡僅是對她容貌的欣賞,可相處久了,容貌什麼的就已不再那麼重要。
以他皇帝的身分想要得到全天下的美女是輕而易舉的,但這些美女中真正能讓他欣賞進而喜歡的,那就屈指可數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這小魔頭的,只知道現在的他非常愛她,甚至覺得整日被她欺負、被她折磨都成了值得回味的甜蜜回憶。
一旦她這個人真的消失了,對他來講,那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趙元承輕輕抓起她的手,緊緊握住,發自內心真摯的道,「這次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
「哼,你用不著感激我!別忘了你是我的殺父仇人,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殺死,現在不殺你,只是因為我不想趁人之危,我爹說過,趁人之危做壞事就不是真君子。」她嘴硬的說。
他苦笑。「你爹將你教得很好。」
「我爹當然好,這世上再沒有誰的爹爹能像我爹那麼好,我四歲沒了娘,是爹將我撫養長大,而怕我被後娘虐待,爹也沒續弦。他雖然貴為宰相,可一塵清廉,從來不利用身分做貪贓枉法之事,就連當年上官琛使用卑鄙手段,我爹也從中拚命的阻止……」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又怒火中燒,「或許身為太子的上官琛做了很多壞事,可那些都和我爹無關!我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百姓,想著如何用自己的綿薄之力來造福天下蒼生,可是你……」
她突然哽咽了,抹了把眼淚,「你要打蒼越就打蒼越,為什麼連我爹也要一並殺了?他真的是無辜的!」
她可憐無助的模樣讓趙元承心疼不已。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的爹,蒼越那赫赫有名的宰相紀恆是怎樣一個受人愛戴的奇人呢?
可是……有些話他不能說,因為那是承諾,是君子與君子之間的協議。
到了最後,他只能放低姿態的道歉,「對不起顏兒,這件事的確是我糊涂,我錯了,真的錯了……」
他不道歉還好,這一道歉,更令紀傾顏心底多了幾分惱恨。
當下也不管他還身負重傷,一巴掌便拍了過去,直接打在他的傷口上,讓原本包扎好的地方瞬間滲出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布條。
趙元承痛得低叫一聲,原本慘白的臉色更青白了幾分。
紀傾顏下手之後也發覺自己用的力氣有些大了,見他強忍著疼痛,嘴唇青紫,卻沒在她面前露出半分氣憤之色。
她心底不禁閃過一絲懊悔,可眼底噙著兩泡淚花,那句對不起她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見她眼眶中蓄著淚,趙元承慌了起來,連忙安慰道︰「我不疼,一點都不疼,都怪我不好,是我惹你傷了心,你打我也是應該的。」
天底下,除了他之外,恐怕沒有人會對揍了自己的人賠不是吧。
可他因為理虧,就算受了罪、挨了打,那句遲來的道歉也該由他親口來說。
紀傾顏被他搞得渾身不自在,略帶惱意的甩開他的大手,轉移了話題,「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還是好好想一想,這世上除了我之外,究竟是誰對你這個皇帝恨之入骨,才趁著這次你出宮,想要把你給弄死吧。」
這話讓趙元承陷入了深思之中。那群蒙面黑農人明顯來自于江湖之中,可他有得罪過江湖人士嗎?
他雖然不是一個絕世天才,但記憶力也不差,他確定自己根本沒得罪過所謂江湖的人。
而且這次微服出宮是絕對隱密,除了內務府總管劉福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但劉福不可能背叛他,畢竟他死了對劉福沒有任何好處,還可能害了他自己。
那麼究竟是誰消息這麼靈通,連他來隸都這麼秘密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
從法源寺的香火有問題這點就可以看出來,那群人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否則他們也不會在香里下毒迷昏他……
趙元承身體原本就因傷十分虛弱,此時又花心思不斷推測真凶是誰,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
大概真的是過度勞累,還沒等紀傾顏從他嘴里問出答案,他就疲憊得將頭埋在她的胸口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氣得很,很想一巴掌把他拍醒,可眼睜睜看他滿面病容,又想到他受重傷失血甚多又中了迷魂香,能堅持到這個時候已經非常不容易,也就不再氣憤了。
算了,報仇的機會以後多得是。
趁人之危從來都不是他們紀家人會做的事,她這回放了他一馬,絕對不是因他此時蒼白的臉色讓她產生了幾分心疼,只是……只是看在他好歹算是救過她一命的份上,才決定以後再找他算帳而已。
趙元承的傷口雖然及時得到妥善處理,可失血過多的下場,就是他根本沒有一點力氣能走出這座大山。
紀傾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想把他從這里背出山去,那只有作夢才辦得到。
所以唯今之計他們兩個只能等,等他身體再稍微好一點的時候,再一道研究如何離開這里。
幸好這山洞附近有幾棵果樹,還有一條細細的小溪,紀傾顏雖然嬌生慣養,可最簡單的求生方法還是多少懂得一些的。
「嗯,這野果子真是又香又甜,比宮里那些每年從外地進貢過來的水果好吃多了。」趙元承贊道。
清晨醒來,他的臉色已經沒有昨天那麼慘白,她給他喂了水,又尋來幾顆野果子讓他吃了。
補足了水份,才能維持基本體力。
再說兩人餓了一天一夜了,就箅這果子其實難吃到極點,在空月復的情況下,那也是極為美味的。
但趙元承吃得津津有味,紀傾顏就有些食不下咽了。
她從小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就算國破家亡被擄到金晟皇宮,身為皇帝的趙元承也是把她當寶一樣。
如今她穿不好、睡不好,就連食物也變成這又酸又澀的野果,心里實在難以接受。
見她皺著細眉、噘著小嘴,貓兒似的將果子啃了兩口,便將那足以保命的東西丟到一邊,怎麼也不肯再吃一口,趙元承忍不住直搖頭。
「果然是個沒吃過苦的人,在這種狀況下,就不要嫌東嫌西了。」
紀傾顏白他一眼,理直氣壯的反駁道︰「我不是嫌東嫌西,而是這果子真的不好吃。」
軟糯糯的抗議,讓他心中一軟,忍不住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他柔聲勸她,「比起皇宮里的珍饈美味,這東西的確是難吃了點,可現在並不是挑三撿四的時候,我們現在還被困在這座大山里,外面的情況怎樣我們目前還不知道,如果現在就倒下了,以後可要怎麼辦?」
「實在不行就死在這里吧。」
趙元承頓時繃起俊容,捏了她一把,「什麼死不死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讓你去送死。」
紀傾顏扁了扁嘴,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泛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這個男人當成活下去的依靠?但現在這種時候,他的勸慰的確可以多少化解她內心深處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