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粗重的工作他應付不來的。
他聞言嗤哼了聲︰「原來你們的習慣就是這樣爭相幫他的忙?那麼,他在天堂風雲里究竟有何用處?」他的目光鄙夷地掠過神差,似乎全盤否決了他的能力。
「別太過分了。」鬼使的慍怒已清晰可聞。
「我接受你的條件。」神差冷靜的聲音劃破即將凝結的氣氛。
「你沒有必要這麼做。」鬼使仍欲力挽狂瀾。
神差沒有搭理他的反對,徑自問︰「什麼時候開始?」倘若這樣可以得到他的諒解,他心甘情願接下這個工作。
「就從明天好了。」白翼漆黑的瞳眸中躍上幾許光彩。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何能耐。
★★★
「為什麼?」一回到飯店,鬼使終于按捺不住地開口。
「你不會懂的。」神差長吁了口氣。
不論他的決定是對是錯,他都有必要賭這一回。
「我當然不懂。」撓過微亂的鬈發,他顯得心浮氣躁,「你不是很希望他拒絕加入天堂風雲的嗎?為什麼又答應他那個無理的要求?」
「只要他開口,再怎麼無理的事我都會一口應允的。」坐到床沿,他的眼神有些縹緲。
「就因為他長得像神工?」鬼使稍微理出點頭緒來了。
他沒有否認,那的確是最大的原因,「你先回西班牙好了,我會向玉皇說明一切。」
先回西班牙?丟下他一人?「這個任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不會先回去的。」他做不到。
「我不想連累你。」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扯出笑容,鬼使不以為然地道︰「你可以為神工做犧牲,我當然也可以為你做一點事。」他對他的保護自然流露。
盯著他許久,神差只能舉白旗投降,「隨便你。」其實,他也希望他能留下來陪他。畢竟,未來一個月的變化是他完全無法預料,無法掌控的。
「為什麼你跟神工都對我這麼好?」他有感而發。
「因為我們都喜——」將沖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吞回肚子里,鬼使改口道︰「因為你是我們的伙伴。」
神差明了地一笑,「很高興有你們當我的伙伴,我不會再輕易說出要退出組織的話了。」
「還是因為白翼的緣故?」抽著煙,他若有所思。
「不是,這次是為了你。」神差率性地直言。
他的聲明讓他詫異地挑起眉梢,「為我?」
「沒錯。」他那愕然的神情讓他想笑,「既然我們是伙伴,總不能老讓你幫我的忙,而我什麼也沒做就要拍拍走人,是吧?」
原來是這樣,讓他駭了好大一跳,他還以為……「到白翼那里幫忙的事,你有何打算?你對修車方面的事根本一竅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你能幫他什麼忙。」
「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別替我擔心。」他反過來安慰他。
他可以放心嗎?白翼難以捉模的性情讓他無法安心,他總覺得他指名神差是別有用意的。
也許是他多慮了。「我會在一旁幫你的。」
這是他惟一能做的。
神差忍不住撲哧一笑。
「怎麼了?」鬼使不明所以。他剛剛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你自己又對修車了解多少?還不是跟我一樣鴨子听雷。」鬼使對計算機的精通程度他的確自嘆弗如,但,關于修車,他就不敢有任何希望了。
「就當我沒說。」他說的確實是笑話。
★★★
白翼領著神差來到更衣室,丟了一套工作服給他,「換下你身上的高級西裝吧。」
「現在?」神差遲疑地看著沒有打算離開的他。
「難道還看日子挑時辰?」對他的困惑有些啼笑皆非,「還是你反悔,不想做了?」
「不是、不是……」他迭聲否認。
「那手腳就快一點,別耽誤我的時間。」他真的搞不懂他在窮磨蹭些什麼。
皺著臉,神差動作緩慢地一顆一顆解開外套的扣子,接著是襯衫的。
「要我幫你嗎?」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換個衣服也這樣扭扭捏捏。
「不需要。」神差抓著領口退往牆邊。
他的反應讓白翼險些口吐鮮血,「你慢慢換,我在外面等你。」
步出更衣室,他倚牆而立。
他看起來像是一副對男色有興趣的樣子嗎?他可得要好好檢討才是。
不消多久,神差已經換好工作服走出更衣室。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跟我來。」他轉身走向他的工作位置。頂高器上已經有輛拆了四個輪子的轎車正在等候。「基本的更換輪胎你……應該沒問題吧?」
神差仰頭看著與自己齊高的車子底盤,「我試試看。」輪子他是換過,但要抬到這麼高的位置卻是頭一回。
將調好胎壓的輪子推到他跟前,白翼雙手環胸,一副打算束手旁觀的姿勢。
搬下一個沉重的輪胎,他試圖將它舉高套到輪軸上,卻是力不從心。
「難不成你連搬個輪胎的力氣都沒有?」
對一個大男人而言,真的有點不可思議。
「我……」他啞口無言。
「讓我來。」鬼使趨前輕而易舉地套上第一個輪胎,「你非得要他做這種工作才行嗎?」
他瞪了一旁輕松自若的白翼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
「他有權利選擇放棄,我可沒拿刀逼他。」
雙手一攤,他一副無辜樣。
「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條件是你提出來的,你當然有責任。」他憤憤不平地指出這項事實。
責任?他頗不以為然。「你若是想走隨時都可以走,我無所謂。」側過臉,他詢問神差的意思。
「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打退堂鼓的。」他要證明自己不是那種人。
「我們等著瞧。」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白翼轉身走向一旁。「輪胎換完再過來找我。」
「他根本就是惡魔轉世,神工怎麼會有這種弟弟。」鬼使不停地咕噥。
將輪胎上的螺絲一一鎖定,神差心平氣和地道︰「是我們有求于人,這很正常啊。」
「可是——」他就是無法坐視不管。
「答應我一件事。」
繞到另一頭把最後一個輪胎套上,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說。」
「別跟白翼起沖突,好嗎?」那樣會令他兩難。
他當然听得出他話中的含意,「你是怕你無法選擇該支持誰?」
神差低下頭,無法否認。
表使抿了抿唇,「原來他的地位已經重要到跟我不分軒輊了?」他的話中有揶揄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失落。
神工還活著的時候,他一直認為他們對神差來說都是平等的,不過,此刻他卻覺得自己已經被遠遠地拋在後頭了。
「不是這樣,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才是。」
神差急忙地澄清一切。
又是歉疚使然?「我明白。」他不想造成他的負擔。
「我過白翼那邊。」避開他的視線,他快步走離。
「換好了?」白翼自卡車底下探出頭來,結實的手臂沾滿了灰塵及油污。
「嗯,接下來要做什麼?」
「鑽進來。」他拍拍身旁的空位。
「鑽……鑽到車底?」他微微一怔。
「很困難嗎?還是你認為這樣有失你的身份?」他嘲謔地眯起深邃的瞳眸。
「才不是。」被他一激,他立即曲身敏捷地鑽到車子底下,和他並肩躺著。看著繁雜且沾滿油污的底盤,說實在話,他確實有些退卻。
「我教你換油。」自一旁的工具中拿起開口扳手,他刻意放緩動作卸下螺絲。
「怕弄髒的話可以避開一點。」他給他忠告。
「沒關系。」他會學著適應。
是嗎?卸下最後一顆螺絲,髒黑粘膩的油污像條小水柱一般,自油槽內一瀉而下,在速度的加壓下難免有幾滴不安分的黑油噴到兩人臉上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