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和理智終究是戰勝了感情,魍魎艱難地口允諾,「我……娶。」他的心彷佛被硬生生地撕裂成兩半,鮮血淋灕。
眼前似乎浮現了綠竹傷心欲絕的模樣,深切的痛楚開始蔓延開來,瞬間就將他整個人吞噬掉。
「魍魎,你沒有必要……」
趙任中沒讓她把話說完,「那好,等燕容傷好出院就可以舉行婚禮了,你覺得呢?」
他彷佛沒有了知覺,機械化的應著,「好。」
他要娶燕容的事就這麼定了案,只是他該怎麼去跟綠竹說明這一切呢?魍魎拔下了手上的訂婚戒指緊緊地握在手中,就連訂婚戒指陷人他的掌心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他也毫無所覺。
***
陽光好刺眼。
魍魎就這麼瞪著電話看了一夜。
原本他答應晚點撥電話給綠竹的,但每每拿起話筒,手便開始不听話,怎麼也不肯乖乖地按下她房間的專線電話號碼,反反復覆十數次之後他便放棄了,就這麼瞪著電話直到天亮。
他多麼希望天永遠不要亮,或者時間可以就此停止,他就毋需去面對接踵而來的殘酷試驗了,只是奢望終究是奢望。
咚咚!敲門聲響了兩下,門隨即被推開來。
表魅探頭進來,「我以為你睡過頭了,怎麼不出來吃早餐?」冥王和小潮兒另有節目出去了,鬼斧照常到及時婦產科診所去幫忙看診,征信社里只剩下他和魍魎。
魍魎的生活向來規律,今天又有點反常喔!
「我不餓。」他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是時候了。
不太對勁喔!算算時間,魍魎應該已經對小綠表明過一切,他們的感情也到了該開花結果的時候了,他不該是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魍魎起身走向房門口。
表魅對上他布滿紅絲的眼,「你一夜沒睡?」
他沒有回答,越過他的身邊朝客廳的方向前進。
「是小綠不原諒你嗎?」應該不至于吧!
他搖搖頭,薄唇抿成一直線。
表魅不死心地又問︰「情敵出現了?我就說嘛,像小綠那種絕世大美女肯定會有數不清……」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因魍魎又搖了搖頭。
表魅跟著他的腳步下樓,「不然是什麼?不管你遇到什麼困難,好歹也開個口,我才能替你想辦法啊。」
「我要結婚了。」他終于開了金口。
表魅怔了怔,隨即重重地捶了他一拳,「臭小子,你是故意耍我的吧!結婚是喜事啊,干麼裝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抱喜你了!」
魍魎的反應還是冷冷淡淡地,走到外頭後,打開車門低頭坐進駕駛座。
「別裝了啦!再這麼暗爽下去小心得內傷。」鬼魅咧開耀眼的笑容,「婚禮定在什麼時候?」
「一個月後。」
大概是美夢即將成真,興奮過了頭才會這麼反常,鬼魅不再與他計較,「是有那麼一點點趕,不過也對啦,趁早把小綠娶回家,免得夜長夢多。」
魍魎踩下油門,在車子疾射而出的瞬間,他的聲音隨風飄散來——「新娘是趙燕容。」
新娘是趙燕容……鬼魅傻眼了,當場僵化成石。
怎麼回事?魍魎要娶的人怎麼會變成趙燕容?
一陣冷風颼颼地吹來,佇立在征信社門口的鬼魅忍不住打了寒顫,今年的冬天提早來臨了吧!
***
來到丁宅的魍魎心情顯得沉重無比。
听見僕人通報而下樓的丁綠竹終于放下懸著的一顆心。
昨晚她一直在等他的電話,直到半夜兩、三點才迷迷糊糊睡去,怎麼也睡不安穩,「趙小姐還好吧?」
他點點頭,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她稍稍松了一口氣,不經意撞見他黝黑瞳眸里的沉痛,心底頓時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發生什麼事了?」
他開不了口,只好掏出口袋里的訂婚戒指交還給她。
她彷佛遭到一記悶雷劈中,震愕地瞪著那一只訂婚戒指,沒有伸手去接。「這……這是什麼意思?」她腦中一片空白,拒絕去接受退還訂婚戒指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他的心在淌血,「解除……婚約。」自口中吐出的話字字像鋒利的刀,傷人也傷自己。
這是他第二次解除婚約,也會是最後一次了。
「為什麼?為什麼?」丁綠竹喃喃地道。
她想不透,昨天他才親口承認愛她,洋溢著甜蜜的幸福還留在她的心坎里細細地反覆品味,為什麼才隔了一夜就全部變了質?
難道他說愛她全是假的?
魍魎垂下眼,不忍看她心碎神傷的模樣。「燕容不能生育了。」
她又一驚,「不能生育?」
「昨天下午她因劇烈月復痛送進手術房開刀,傷處因為細菌感染而大量出血不止,醫生為了救她不得不切除她的子宮。」只是這一切連帶也切斷了他和綠竹的姻緣線。
「然後呢?」淚霧開始在她的眼底凝聚。
「她大哥提出條件要我為她的終生幸福負責。」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不論他願意與否,這是他的責任。
為什麼是他?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她雙頰,「那……我……呢?」顫抖的嗓音帶出她的心碎。
昨天還置身在幸福的天堂,今日卻無端掉進痛苦的地獄……是誰的錯?
為什麼上天要讓她的幸福如同曇花一現般短暫?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即使是萬般無奈痛苦,他也得狠下心腸來切斷兩人之間的牽扯,「以你的條件將來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好上千百萬的對象,我……祝福你。」話說出口的同時,他也心如刀割啊!
她咬著下唇,努力不讓啜泣送出嘴角。「我不要你的祝福。」淚水瞬間潰堤,肆無忌憚地在她臉上泛濫成災。
為什麼她得來不易的幸福如此輕易地被奪走?
失去他,她還有什麼幸福!
魍魎的眼眶也不禁微微一紅,語帶懇求,「別這樣,答應我,你一定要幸福。」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的幸福在答應娶燕容的剎那徹底滅絕,只能冀望綠竹了。
至少,他們之間該有一個人擁有幸福。
「我做……不到……」她泣不成聲。
在痴心等了他八年之後換來心碎,她已沒有力氣再愛別人了……「答應我,好嗎?」只要她幸福,他就可以行尸走肉地抱著慘淡的婚姻過完一輩子。
「你好殘忍……」明知道她只愛他一人,怎麼能這樣要求她?
如果能夠選擇,她寧願失去子宮的人是自己。
她滾燙的淚讓他心痛,更在他的心上燙出一道缺口。
魍魎努力抑下喉頭涌上來的苦澀,「婚禮一個月後舉行,喜帖我就不發給你了。」若就此斷了音訊,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一個月後?這麼快?「把喜帖寄給我。」她當然要去參加心愛的人的婚禮,縱使新娘不是她。
「你……」再見面也只會徒增傷心罷了,何苦呢!他原想勸她打消主意,卻在對上她哀傷中帶有無比堅決的眼神之際作罷。「好。」
「謝謝!」
他將訂婚戒指放進丁綠竹的掌心中。
訂婚戒指彷佛有千斤重般讓她握不住,順勢掉落地板發出聲音——「鏗!」
清脆,是愛情夢碎的聲音。
第九章
在地獄鬼一行人動身前往教堂之前——鬼魅忍不住道︰「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應該是負責的代價,你要怎麼補償趙燕容我都沒意見,但是,我堅決反對你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他幾乎可以預見這一樁婚姻的未來有多麼悲慘無趣了。
這一個月來,他已經說過太多次了,偏偏魍魎死腦筋,怎麼講也講不听,這一次他也不抱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