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令京坐在觀眾席上看著御極手執指揮棒指揮柏林愛樂交響樂團,一次又一次地排練演奏,為的是明年二月的柏林音樂節。
她听得是如痴如迷,更是以閃爍崇拜光芒的眼眸對著御極瀟灑的背影膜拜。
終于,排練告一段落,她看著他和豎笛首席卡爾萊斯特作了短暫的交談之後,才步下階梯朝她而來。
「很無聊吧?」他問道。
她搖了搖頭,「不會呀!」听音樂會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她一直都很喜歡,只不過丹尼爾卻認為是浪費時間,所以,他並不常帶她去欣賞演奏會。
而明天是周末假日,所以,她才飛來柏林看他和樂團的排練。
御極月兌下外套披上她的肩膀,「明天你想上哪兒去走走?」他有時間可以陪她。
「都可以。」她沒有意見,只要能和他一起,即使只是沿著街道漫步,她也會很高興。
兩人並肩走向停車場。
當車子在大道上行駛一段時間後,御極便發現有輛車子尾隨在後頭,像是在跟蹤他們,為了確定後頭那輛車子是不是在跟蹤他們,他還特地多繞了一些路,而此刻那輛行跡詭異的車子仍未離去。
索令京有些奇怪他怎麼突然沉默了下來,正待問個清楚,卻听見他低喝一聲,「低下頭!」
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他便騰出一只手來壓低她的頭。
相隔不到半秒鐘,便響起一連串的槍聲,他們車子前後的兩片大玻璃應聲碎裂,冷颼颼的風忽地大量涌入車內,呼呼作響。
索令京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抬起頭來。」御極聲音緊繃地囑咐,隨即縮回手自衣服內掏出手槍來。
他以單手操控著車子的行駛方向,不時自後照鏡注意後面車輛的情形。車子上隱約可瞧見有兩個男人,但是,因為夜色和距離,他瞧不清對方的長相。
他想,對方為何要狙擊他們?目標是他還是令京?
御極將槍口向後連開了數槍,然後猛地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如箭般激射而出,迅速地左拐右彎之後便將狙擊他們的車子甩開。
事情的發生迅雷不及掩耳,從槍聲響起到結束也不過是數分鐘的時間而已。索令京仍處在極度震驚的狀態下,她的臉色慘白,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御極將車速放慢,語帶關切地詢問︰「令京,你有沒有受傷?」
她仍然兩眼發直,呆若木雞。
「令京、令京……」他連喚了好幾聲。
「嗄!」她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罷剛發生什麼事了?她的腦袋中一片空白,但是,大量自車外涌進的冷空氣令她打了個寒顫,稍早的驚險場面也一點一滴地重回她的腦海中。
是槍聲!她仿佛還可以听見子彈在頭頂上呼嘯而過的聲音。
「你有沒有受傷?」他很是心急。
她定了定神,並沒有覺得身體有哪個地方在痛,便道︰「我沒事。」為什麼有人要對他們開槍?她仍心有余悸。
「那就好。」他這才放心。
倏地,索令京的腦海中飛快掠過一絲什麼……她記起來了,是近在咫尺的槍聲。是極嗎?
而後,當她的目光觸及到擱置在駕駛座旁的手槍,她的臉色再一次刷白。極……為什麼會有手槍?
她徐緩地抬起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鮮紅刺眼的血跡。「極,你受傷了?!」她驚呼。
他毫不在乎地安慰道︰「只是擦傷而已,沒事的。」經她這麼一提,他才隱隱覺得手臂上傳來痛楚。
「我們得去醫院,你的傷……」她覺得呼吸逐漸困難了起來。
「回家處理就行了。」在說話的同時,他已將車子開進一幢宅子的車庫里,這是他在柏林的住處。
避家還未就寢,在門口候著,「御先生……您受傷了!」有一抹訝異在他眼中一閃而逝,隨即恢復他一貫的面無表情。
御極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索令京臉白若紙地看著他,「我……覺得還是上醫院去比較妥當。」
「放心,康拉德的包扎技術不輸給醫生呢!」御極仍舊談笑風生。
康拉德拿來醫藥箱,動作熟練地替他處理手臂上的傷,不一會兒便包札妥當。
「謝謝你。」他頷首。
「不客氣。」康拉德退了下去。
驚魂未定的索令京只能怔怔地瞪著御極手臂上已包札妥當的傷。
御極沒開口,他在等著她發問。他沒想過要讓她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她想如果可以,就算隱瞞她一輩子也無妨,而現在只怕是非說不可了,所以他在等著她開口問。
索令京仍在纏清腦海中紊亂的思緒,試著理出一個頭緒來。
一個片段、一個片段的破碎記憶逐漸在她的腦海中組合起來,她記得他們並肩走向停車場,記得還在車子行駛中討論明天要上哪兒去走走,然後槍聲突兀地在夜色中響起,打破了他們車子上的兩片大玻璃,他們遭到狙擊……最後停格在她腦海中的一幕是御極自衣內掏出手槍反擊……
她倏地渾身一震,充滿驚恐的眼神徐緩地向上移,對上御極堅定的目光。她嘴巴囁嚅地張張合合好半響,終于吐出,「你還……有什麼事沒讓我知道……為什麼有人要狙擊我們?為什麼你……有槍?」
這一切會不會只是個夢而已?等夢醒之後,她會發現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沒有槍聲、沒有狙擊事件,更不可能見到極掏槍反擊……他應該是個世人推崇的指揮家啊!為什麼……
「其實我並不打算讓你知道我的另一個身份,」他是怕她不能接受,「但是,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辦法再隱瞞下去了……我是音樂家,同時也是殺手。」話出口的同時,御極也瞧見她的臉色一變,他最害怕的事終究發生了,而他也無法逃避。
殺……手……?!他的話像是在她的腦中擲下一枚炸彈,轟得她一愣一愣的,此時她的腦袋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他繼續說道︰「這件事連我過世的父親都不知道,在我還未接受音樂的洗禮之前便被組織網羅,接受嚴苛的訓練,目標是世界頂尖的職業殺手。」而一同接受訓練的還有柴師父的三個兒子。
組織?!她更是駭然,難道他說的是所謂的黑手黨那一類的黑社會幫派嗎?她完全無法將優雅的極和印象中殘暴無道的黑社會分子聯想在一起。
怎麼可能呢?她終于意識到了……「你……你殺過人了?」
御極承認,「嗯!」他既名為職業殺手,殺人對他來說是稀松平常的事。
不過,並非是有人付錢,他就會動手,他向來不私下另接Case,只接受組織指派的任務。他不敢說他殺的都是該死之人,但至少,他沒有濫殺無辜。這是他的另一個職業。
毫無預兆的,他曾說過的一句話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世界上只有少數人的命值五千萬美金。
「幽冥……也是?!」她無法讓聲音不顫抖。所以當時他才說丹尼爾的命不值五千萬美金。
御極沒有回答,僅是道︰「你覺得冷嗎?」他完全把她的反應看在眼底。
「不,不會。」她的眼神瑟縮了一下,身體也往後移了移,稍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的舉動讓他感覺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狠狠地重擊了一下,有抹痛楚在他幽黯的瞳眸中閃過。她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對他的恐懼,那教他幾乎無法承受。
「我累了。」恐懼蒙蔽了她的心、她的眼,讓她只想逃開他。
御極伸出手想踫她,卻因她驚恐的眼神而作罷,嘆了口氣,「我讓康拉德帶你到客房休息。」他隨即揚聲召來康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