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御極拉著她轉進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我帶你到提卡,然後你就可以回到文明社會里了。」
索令京聞言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御極略顯不耐地回頭看她。暗忖他們必須爭取時間才行。
她問︰「我走了,那你呢?」從頭至尾,他用的都是「你」。
他理所當然地道︰「我當然是要回到這里來。」這還用問嗎?阿瑪迪還在這里,即使阿瑪迪從未承認他這個大哥,阿瑪迪仍是他的弟弟,惟一的弟弟。
「他會原諒你嗎?」她已經作了決定。
「那是我的問題,你不必操心。」說罷,他又打算拉著她開始趕路。
索令京不依地和他拉扯,像拔河似地,「你不走,我也不走。」說完,頓覺自己的臉頰像火燒似地滾燙了起來。
御極怔住了,她說他不走,她也不走?「你不想回家了?」
「想,但是,我不希望替你惹來麻煩。」雖然阿瑪迪是個危險的人,不過,她更不願意和御極的關系就此劃上休止符。
倏地,御極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她也察覺出異樣,「有什麼不對嗎?」
「出來吧!」他像是對著空氣說話。
索令京莫名其妙地四下張望,心想,她連半個人影也沒瞧見啊!他在跟誰說話?
「看來你並沒有變遲鈍。」隨著冷然的嗓音,阿瑪迪和一群手持長矛的齊穆族青年突兀地出現。他們是什麼時候跟來的,為什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想不透。
「讓她離開吧!」御極看著他。
阿瑪迪也冷冷地回視他,「讓不讓她走,得看我高不高興。」而後對著眾人下令道︰「把她帶回去。」
索令京動也不敢動地盯著那些尖尖的長矛,她可不希望身上被刺出窟窿來。
「走。」齊穆族青年圍住他們。
「先照他們的話做。」目前似乎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御極不得不松開手。
被那麼多枝長矛指著,她除了听他的話做,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除非她不想活了。所以,她只能被動地往回走。
「為什麼不讓她走?」御極知道這對阿瑪迪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又沒有多大的損失。
「我為什麼要?」阿瑪迪反問。「她是外來的入侵者,我有權決定要如何處置她。」而且一直以來也都是如此。
「她不是什麼入侵者,只是在叢林中迷了路而已。」御極記起來了,多年前也有個男人闖進部落里,而下場是成為一堆土,這個時候他墳上長出來的草大概比人還高了。「她不會泄漏這里的一切。」御極頓時心驚的想,阿瑪迪該不會打算殺了她吧!
阿瑪迪開始往回走。
御極擋住了他的去路,再度重申,「我們之間的問題不要波及第三者。」
他笑笑,「現在我要處置的是一個外來的入侵者,僅此而已。」他黑黝黝的眸子里暗藏心事,他一點也不想承認,但是,索令京剛才說的話句句都是一針見血。
御極問道︰「你要做什麼?」他承諾過會保護她的。
「你會知道的。」這一段日子以來,索令京一直都在改變,一點一滴地變得更有勇氣,阿瑪迪其實有一點點欣賞她的勇敢直言。「讓開!」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御極是他惟一的親人了,只是一想起母親始終對著他叫極,他心中的恨意就如同燎原的火一發不可收拾,他認為他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御極。
御極瞧出他眼中的恨意,「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我,只是不明白原因何在,直到前些天,尤庫多才把一切都告訴了我。」
多話的老人!阿瑪迪抿著薄唇不語。他心想,誰也不會明白那種被親生母親遺忘的痛苦,即使自己就在她的身邊、她的眼前,她仍舊是對他視若無睹,滿腦子都只有極。搞不好母親根本就不記得生過他!
「我從不知道我的存在竟會對你造成傷害……」御極的話只說了一半。
阿瑪迪怒目相向,「知道了又如何?」他不愛提起那些事,那一直是他胸口的痛,他也曾經恨不得殺了御極。
「你要真那麼恨我……」御極迅若閃電地奪過阿瑪迪腰際的匕首,拉起他的手握住刀柄,讓鋒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前,「就殺了我。」匕首的前端微微刺入御極的皮膚之中,細細的血珠滲了出來。
「你以為我不敢?」阿瑪迪咬牙切齒,握住刀柄的手隱隱浮出青筋。
「我沒說你不敢,只是給你機會。」御極是真的打算不閃不避地站著,就算刀尖對準的正是他的心髒,而只是阿瑪迪的手往前推進,他就必死無疑。
阿瑪迪的手微微抖著,匕首一點一滴地刺入御極的胸口,他的血流得更多了。
御極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平靜地望著阿瑪迪,幽黯的眼里波瀾不興。他殺過不少人,一向也不把性命看在眼里,即使是自身的性命。
「不怕嗎?」阿瑪迪無法再使勁地將匕首多往前推進一公分。他看著鮮紅的血自御極的胸口流出,留下醒目的痕跡。
御極絲毫不以為意,「怕就不會把匕首交到你手上了。」同時他也把命交給阿瑪迪了。
看著他胸前的血痕,那是和他相同的血液,來自同一個母親。阿瑪迪的眼中忽地飄過一抹什麼,教人來不及解讀就已消逝。
御極誠摯地說︰「我一直很高興有一個弟弟,也希望和你生活在一起。」這也是他每隔兩年都會回到此地住上一段時間的原因,雖然阿瑪迪始終不給他好臉色看。
阿瑪迪的心中掠過一抹極淡的欣喜,但隨即隱沒在心底。
當年,父親和母親的婚姻毫無幸福可言,所以他的出生並未受到任何期待,如果知道有人為他的出生感到高興,他原本冷硬的心似乎裂開一條細縫,流出溫熱、濃稠的不知名液體來。雖然晚了二十多年,但……阿瑪迪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卻不著痕跡地把匕首收回。
「阿瑪迪……」這是表示他接受自己了嗎?御極滿懷希望地想。
御極胸前的血仍不停地淌著,令人看了怵目驚心。
阿瑪迪想血流多也是會死人的,但他說不出關心的話,只想讓御極盡快回到部落,于是他一臉不在乎地說︰「該回去處置那名入侵者了。」他繞過御極,快步往回走。
御極也跟了上去,他必須保護索令京,他承諾過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部落里。
☆☆☆
「四少,極究竟是在哪里?」幽冥不厭其煩地一問再問,似乎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絕不罷休。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四個多月,還不打算放棄嗎?」火夕的聲音自另一扇門後傳出。她知道這是表示冥已經閑得發慌了,不然,他不會又想起這件事。
「說不定極此刻遇到危險,正需要同伴的援助。」他說得冠冕堂皇。
「是嗎?」火夕的聲音里有完全不加掩飾的質疑意味存在。
他忙不迭地點頭道︰「是,沒錯,我真的很擔心極的情形。」
韓役展淡淡地瞄了幽冥一眼,「夕在房間里面看不到你點頭如搗蒜。」
呃!幽冥的頭點了一半便停住,心想,對喔!四少在另一個房間里更衣,他點頭給誰看啊!「四少,你就告訴我極在哪里吧!」
「你究竟是想做什麼?」韓役展感到好奇,忍不住也開口問。不過他才不相信冥那個擔心的理由,因為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沒有啊!」幽冥堆起滿臉的笑。「我只是想去看看極,確定他還健在,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