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是開場那三首曲子的彩排,就耗費大半天的時間,指揮對參與演奏的樂手們非常不滿意,陸續開除了編制內的兩名小提琴手,還剔除定音鼓,更要彈鋼琴的樂手回去把譜背熟再來。
尹朔唯面無表情的看著台上的彩排,同時記下流程,以及指揮需要的音控事項。
一直到晚上十點,指揮才放人,其他表演也終于得以彩排。
「這次真慘。」簡士琛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安之若素的看著台上的舞蹈彩排。
「是啊,明天就正式演出了。」尹朔唯的心漏跳一拍,打量著他,看他跟平常沒什麼兩樣,才也用平常的態度應對,「還有人連譜都沒背熟,明天的晚會可以想見會多麼的‘精采絕倫’。」
「這次請來表演的不都是在交響樂團任職的職業樂手嗎?怎麼彩排得這麼糟糕?」簡士琛翻看著手中的節目簡介,微攏眉頭。
「我也不知道。」尹朔唯會心一笑,「彩排糟糕沒關系,希望明天正式來時能盡善盡美。」
「你這句話真官方。」簡士琛失笑,「我剛才跟公關談過,他說明天的通告是六點。」
「六點?」尹朔唯一愣。「不是七點開始嗎?」
「嗯哼。」
「好吧!我會在六點以前到。」主辦單位這麼有信心不會出錯,他們自己先做好準備比較穩妥,「明天你上場嗎?」
「你在你控就好。」簡士琛笑望著她,「我等等會把機器調整好。」
「嗯。」尹朔唯點點頭,不安的動了動肩膀,維持面無表情。
「不用緊張。」他語帶笑意的安撫她。
她的身子一震,「我沒緊張。」用鉛筆把記事本的紙張邊緣涂黑。
「我並沒有要你馬上回應我的告白,你只要照常跟我相處就好。」簡士琛一如往常,溫柔又善解人意。
就是這樣才難啊!尹朔唯嘆口氣,「你能等我多久?一輩子都在等我回應嗎?」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那麼久,不過我受不了的時侯會跟你說。」他就像沒有硬度的軟糖,任由人怎麼搓揉也無妨。
尹朔唯瞪著他,他揚起笑,深情回望。
兩人四目相交,最後敗下陣來的仍是她,狼狽的別開臉。
「不要這樣看我。」
「我向來都是這樣看你的。」
「哪有?」
「一直都是,是你沒發覺罷了。」簡士琛寵愛的撫模她的發梢,親匿的態度就像他們兩個人已經牽手一輩子。
尹朔唯覺得自己快要進精神病院了,揮開他的手,「我去看一下音箱。」
「好。」他仍然面露笑容,「我今晚不回家!」
她離去的腳步一頓,回頭看他,想像以前一樣問他的行蹤,又怕他誤會什麼,加上看見他溫柔的笑容在瞬間消失無蹤,流露出一絲悲傷的情緒,于是她知道他只是不想給她壓力,其實搞不好比她還在意,害她整個人變得毛躁,動動手,動動肩,動動腳,全身沒一處安定。
簡士琛先別開臉,整理好情緒之後才正視她,「朔唯?」
「沒事。」她聳聳肩,撤撇嘴角,硬是扯出笑容。
「我住家里。我這幾天會比較忙,大嫂的妹妹回台灣看她,剛好大嫂生小孩還在坐月子,所以我得當一下地陪。」他主動交代行蹤。
「大哥的?」她忍不住問。
簡士琛在家里排行最小,上頭有三個哥哥,除了他還沒結婚,其他三個都早早步入禮堂,跟他感情最好的是大哥。
「是啊!對了,你送我大嫂的胸衣很實用,她特別要我謝謝你。」
奇怪,明明簡士琛無論是態度或是說話的方式都與平常無異,可是尹朔唯偏偏敏銳的察覺到他話語里滲透著無邊無際的情感。
以前沒有發現的一些事情,她慢慢的覺得不對勁。那些在她眼皮下不斷累積的情感,以前為什麼都沒發現?
「沒什麼,我妹生完孩子以後也有那樣的困擾。」
「大嫂說要找個時間好好的謝謝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去見她。」
她不知道該應還是不該應,最後隨便點了下頭,轉身欲走向音箱時,方才樂團里的女樂手與她錯身而過,女樂手身上淡淡的香氣讓她微皺眉頭,因為女樂手身上的香氣使得她聞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琛,我們走吧!」
尹朔唯的腳步定在原地,忍不住回頭,想看看那惡心的稱呼是出自誰的嘴巴。
這一看,不得了,原來樂團里那個不記譜的鋼琴女樂手跟簡士琛是認識的。
只見女樂手挽著簡士琛的手臂,跟他竊竊私語,他很體貼的替她拿包包跟樂譜。
頓時,尹朔唯覺得胃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朝外走去之際,簡士琛回頭,凝視呆立當場的尹朔唯,以眼神告訴她,女樂手的身分便是他方才提過的大嫂的妹妹。
一個眼神就能參透的情緒與超越語言的默契,讓她再次覺得自己已經一腳踏進瘋狂邊緣,否則怎麼會因為如此便覺胃的痛楚瞬間消逝?
「琛,你在看什麼?」女樂手轉頭,想要順著他的視線看看他在看什麼。
簡士琛收回視線,低頭朝她一笑,「沒什麼,你等等想去哪里?」
「我想喝點灑,你有推薦的夜店嗎?」
「可是明天你就要上台演奏,喝酒好嗎?」簡士琛不無顧慮的問。
「我的酒量很好,不信,等等拚酒啊!」女樂手幾乎整個人掛在他瘦長的身體上。
尹朔唯不禁懷疑,簡士琛回家,也許得找推拿師幫忙推拿因為提掛「重物」而造成的運動傷害。
她真的不懂,那女的沒腳嗎?這樣掛著走路會好走嗎?也不想想簡士琛般不好比她還縴弱,萬一他因為這樣受傷,她賠得起嗎?
「尹朔唯,你在想什麼?」察覺到自己起伏劇烈的怪異心緒,她搖搖頭,大力拍了下臉頰,「清醒點,尹朔唯。」
是啊!清醒點,再不清醒,恐怕就得去精神病院排病床,入院病因是︰戀愛適應不良癥。
為了這種事情進精神病院是很丟臉的,她可不想被親友笑掉大牙。
「所以清酲一點,那沒什麼。」她自言自語,要自己牢牢記得,學長只是學長,不會再有其他的稱呼。
她也明白,這只是自欺欺人,但也只能如此苟延殘喘的掙扎了。
第5章(1)
事情發生時,尹朔唯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愣愣的看著那個大吼大叫的人,好一會兒才認出他是指揮助理。
認出人沒用,她的耳朵鬧烘烘的,根本听不見他在吼什麼。
她模糊的視界里,簡士琛放大的臉是唯一清晰可見的,奇異的是,他的聲音不大,她卻听得一清二楚。
「讓我來。」
她胡亂的點頭,搖搖晃晃的起身。
林清江趕緊扶住她,深怕她站不穩,跌倒地上。
指揮助理還在大吼。
簡士琛接手控音,很快的,騷動結束了。
方才在台上怒罵的指揮回頭,看了眼主控室,鎮定自若的繼續指揮。
主控室卻亂成一團。
「是誰下令要鋼琴的聲音推大的?」這話不是他們自己人問出來的,反倒是負責視訊工程的人率先開炮。
—陣靜默。
「是我。」
所有的人轉頭,看向一旁的公關。
接收到眾人不善的目光,公關立刻為自己辯解,「我是看指揮的意思似乎是……」
指揮助理冷冷的看著他,意思很明顯︰你當我死了?
「那朔唯會听錯也很正常。」
因為公關跟指揮助理站在同一邊,節目在RUN的時候,有時侯很難分辨指令到底是誰發出的,通常下指令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指揮助理,除非像今天的公關這麼多嘴,再加上從開演前就諸事不順,大概除了觀眾還能抱持愉悅的心情進場之外,其他人全都苦著一張臉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