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泱奇遞出杯子,她接過,不問一句即仰首一口喝盡,直到吞下去,那液體的怪異味道方自食道嗆上來,她苦著一張臉,微仰首看立在一旁的水泱奇,「這什麼東西?」
好難喝。剛剛她什麼也沒想,更沒多問就這麼灌下去,幸好她是屏著氣息,否則她肯定一入喉即吐出來。
「家傳秘方醒酒液。」水泱奇伸手拿過空空如也的杯子,朵娃這才看清杯子里殘留的液體不是透明的,而是黑鴉鴉的像石油。
事實上,它的味道也很像石油。她覺得自己好象吞了一杯焦油之類的東西。
「好難喝。」
「你們外國人生雞蛋都敢吞,卻不敢喝這種東西?」水泱奇走到開放武的廚房清洗杯子,又倒了杯貨真價實的水來。
「你別跟我提惡心的生雞蛋。」朵娃不吃那種東西,她接過水杯,咕嚕咕嚕的喝完,異味被水沖淡,她人也清醒大半。「頭不痛了。」
「當然,治宿醉最有效了。」水泱奇伸手弄亂她柔軟的發。「你快起來,早上我接到一通自稱是你經紀人的電話,他要你三天後下午兩點進攝影棚拍昨天末完的部分。」
「你接我電話?」朵娃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又想不起哪里不對勁。
好象有地方不正常,可水泱奇的存在是如此的自然而然,自然到她以為自己已與水泱奇相處很久很久了。
「嗯,你還在睡,我正好在,就替你接了。」水泱奇溫和自然的解說說服朵娃。
「哦,我想洗澡。」朵娃翻身下床,往浴室去。
水泱奇拿著水杯盯著她的背影,偏頭凝思。
未久--浴室傳來「噗」、「砰」、「鏘」的聲音,水泱奇一听,唇角揚起一抹詭笑。
只見朵娃穿著浴衣跑出來,面無表情的容顏有一絲惶然,但水泱奇明白她心底已翻騰覆雲,千愁萬緒無法厘清。
「怎麼了?」水泱奇明知故問。
「你你你……你你你……」她抖個不停的手指著水泱奇,眸光不定的環視屋內,想確認這兒真的是她的屋子。
「我怎樣?」
「你昨天晚上待在這兒?」朵娃冷靜下來,整容,盯著水泱奇的眼眸卻掩不住慌張。
「對。」
朵娃一楞,綠眸飄視游移,缺乏焦距,「我……那個……」
「嗯?」水泱奇耐心等候她說全。
「我……」
「朵娃?」水泱奇提高聲音,語問頗為期待。
「我……啊--」朵娃低叫一聲,又轉身跑回浴室,不久,傳來唏哩嘩啦的水聲。
水泱奇的笑容逸去,他昨夜設想朵娃的反應多次,卻未曾料想到她會連問都不敢問。
「看來我被討厭了。」水泱奇苦笑,心頭空空的,像少了什麼,然而卻仍在跳動。
他抬手撫額,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是在意朵娃沒錯,但是他有在意到這種牽動情緒的地步嗎?不是只是輕度灼傷,被雷小小的打到而已嗎?
難道……難道……有某些東西在他不自覺時成長茁壯?
水泱奇眸色變深,閃耀著危險的星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試圖厘清心頭跟著朵娃牽引的情緒。
風起,透過落地窗的間隙,揚起撩束的窗簾,原以為緊合的窗子,孰料仍教無隙不透的風滲入。
水泱奇在剎那問明白自己的心,更加無力,?喪的坐上床沿,雙手握持的水杯啵的一聲裂開,碎片插入他的手,噴出血來,染紅碎片,他呆楞,低頭看著自己忘了控制力道而造成的傷害。
「我能接受嗎?我能保持嗎?」水泱奇合合眼,低喃︰「糟糕!杯子破了。」
手不知是因失血過多還是過度震驚而細抖不止,他先起身到垃圾筒邊,將手中的玻璃碎片丟進去,之後才將乎伸到自動感應的水龍頭下,讓溫水沖洗他的傷口,一陣劇烈的刺痛致使他微皺眉。
「你在做什麼?」洗完澡後一身清爽,可臉色卻陰沉到極點的朵娃發現水泱奇站在流理台前動也不動過久,遲疑良久才發問。
「我不小心把杯子捏碎了。」水泱奇回頭給她一個蒼白的笑容,抬起沾滿水的手,看著被碎片割傷的傷口再次汩出血來。
朵娃也看見了,她一個箭步沖上前,捉住他的手,「你搞什麼?都流血了!」
「杯子碎了,我一時不察就這樣了。」
「該死!∼@#%$……」朵娃吐出一長串的俄語髒話,捉著他轉身就想帶他出門。「咱們去看醫生,搞不好有碎片嵌在肉里。」
「朵娃,你先換衣服吧!」水泱奇不忘提醒她換裝,唇角的笑意末減。
「笑笑笑,你都不痛的嗎?把手抬高,轉過頭去!」朵娃這才發現自己穿著浴衣,放開水泱奇,口吻不佳的罵著。
水泱奇依言轉身,抬高雙手,任由血流出浸染他的手臂與衣服,像個失去行為能力的小孩子。
「老天!你不會拿塊布先壓住傷口嗎?!」換好衣服的朵娃轉身又大叫,她隨手拿了塊布沖上去拉下他的手,將布塞到他手里,要他握住。
「朵娃……」水泱奇認出她拿出的布,叫著她的名。
她拿的是自己的內褲給他,而當事人竟然沒發現。
「閉嘴!」朵娃翻箱倒櫃找著鑰匙,「你給我站在原地,只要管你手上的傷口就好了,這麼大的一個人,還會把杯子弄碎,你幾歲啊,以為自己還是小孩子嗎?」
水泱奇的外表看起來與朵娃差不多大,但實則他大朵娃至少五歲。
「我三十好幾了。」他是東方人,東方人看起來都比西方人幼齒。
「我管你幾歲,你自我管理不做好,就是孩子一個!」朵娃找得滿頭大汗,終于在沙發的抱枕下找到鑰匙,隨後卻又發現不見自己的錢包,于是又開始找錢包。
「也許。」水泱奇低不可聞的認同,他到現在還不能接受自己似乎、好象、也許動了真感情,可每見朵娃一分,他心頭潛藏的情感就失控一寸。
如此的傾心……如此的……令人意亂情迷……
「找到了。」朵娃找妥錢包和鑰匙,拉了他就想出門。
「朵娃,別急。」水泱奇反勾住她的手,在她怒極抬首時,俯首親吻她。
她一呆,腦袋空白。
「早安吻。」水泱奇得逞後,心情安定了下來,「走吧。」
「哦。」朵娃雙頰緋紅,想起昨晚她喝醉時強吻水泱奇的畫面。
噢,該死!為什麼她清醒後不會忘記前一晚的荒唐行為呢?她多想挖個地洞,就此將自己埋起來算了!
她竟然……竟然死纏著水泱奇說那些不該說的話,又強吻他!她不知道自己喝醉時竟是狂一個!
「朵娃?」水泱奇喚回兀自懊悔的朵娃。
「嗯?」
「到一樓了。」水泱奇用手肘壓著開啟鍵,微偏頭,笑道。
「哦。」朵娃拉下他的手肘,在電梯門合上之時挽著他出去。
朵娃避開水泱奇的視線,之後她對水泱奇的話語多半沉默以對,他感覺得到她的心房關了起來。
難道是因昨晚她酒後吐真言的緣故?他以為昨晚會是一個讓他們更加親近的契機,沒想到他的自作聰明,讓朵娃躲得更徹底。
水泱奇想問,不想將她推得離自己更遠,卻又想更加親近她,這矛盾的情感糾結在胸隘間。
他……他根本不想要這麼激烈的情感,那能夠讓人生、教人死的情感他根本不想踫,可他偏是沾惹上了,他只能接受。
然而朵娃不這麼想,她只想逃開。
強摘的瓜不甜,假若真是如此,水泱奇也只能恨自己太有風度,讓朵娃這個他動心的女人自指縫問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