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不禁搖搖頭,這哪里是那個高傲自私又刻薄惡毒的花妖會說出來的話!
這麼看來,倒是覺得他可憐起來。
看他恍惚得,像是什麼也抓不住的孩子,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這個世界上。
「我要是說,我能讓這塊笨石……」笨字才一出口,就被那冷冷的目光刺了一下,月老苦笑一下,「這塊靈石重新化回人形,你可願意?」
花卞芳全身一個激靈,簡直是撲過來抓住月老的肩膀用力搖了起來,「你說,你能做到?!」
「……你不是會先問代價幾何的嗎?」如果按照以前來說,這花妖一定會很冷靜地問清楚的,虧本生意他從來不做。
「只要她能回來,要什麼就拿去!」天下他都不要了,還有什麼舍不得?!
沒想到這花妖也會有被情困住的一天!看了那滿眼脆弱的狂喜,月老嘆了口氣,不忍心在戲弄他,點點頭,「此事本因我起,錯了緣,現在由我來收場,也是應該。報酬嘛,這桃花釀乃真心所釀,滋味難得,就做了報酬好了!」
「好!」花卞芳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你要先收了你那妖氣,讓天下恢復,然後帶我去你化身的山谷,那里的氣應是對她有益。」月老痛快地開了一瓶子放在鼻下,真香啊!
但是他還沒有喝,他在等。
這天下即使他傾的,他恢復起來也不是難事,難就難在第二件。
花卞芳化身的山谷里有他的真身——一株千年老桃。
此次花卞芳大鬧天下已經被天帝察覺。原本讓他一介花妖位列仙班也實是因為他修為極高,放在下界難免禍患人界,放在天庭一可監視他,二也可讓他心靜下來,漸漸修煉成仙。
卻不曾想這花卞芳妖性不改,居然下界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天帝大怒的同時也吃驚地發現花卞芳的修為遠在自己預料之上高出好多,很難被壓制,簡直是不安定的禍害!
好在他還是妖,而妖一旦被囚住了原身真身,便有了顧忌,凡原身真身一破,便是死了。
所以月老也不單純是下來救小桃的,原本,一塊小小靈石,怎能勞動他月老!
借此壓制花卞芳才是真。
只是不知,這花妖用情……
「好!」
花卞芳眼楮也不眨一下,一口答應,干脆利落得讓月老險些摔出去!
「你、你、你……」
「我說好,只要能讓小桃回到我身邊來!」只要那抹淺笑能繼續要他交出什麼都可以!
「看來你是真的……」動了心、用了情。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為了牽姻緣的月老,竟隱隱有些羨慕起來,這不顧一切的情,在天庭,是看不到的。
而現在自己正是要利用這份感情,他總是隱隱不安。
既然條件談妥(霸王條款),花卞芳就連一刻也沒猶豫,起身跳到塔中最高的一株桃樹上,開始收拾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天下。
銀色的光芒瞬間將黑夜照亮!
花卞芳的身上環繞著數道銀色的光芒不停地旋轉著,似一個漩渦,將滿天的黑色妖氣吸了回來。
鎊地,那藤蔓緩緩枯萎,化成了一攤清水,水流之處,一切都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花也開了,所有的植物都恢復了原本的朝氣。
只是那些已經坍塌的高樓屋宇,依舊坍塌,見證著那一段心碎。
「難怪……」月老看著那環繞在花卞芳周圍的強大妖力下意識地喃喃道。
難怪天帝會將一個花妖留在天庭監視,這既妖異又莊重的氣息,強大得讓他都有些發抖!要是真的沖突起來,他真的懷疑天庭中有幾個人會是這花妖的對手!
就在月老感慨的時候,花卞芳已經回了來,抓過月老的手一跳,就消失了。
「哎,我的酒……」空中傳來一聲頗為惋惜的長嘆。
且說月老還沒來得及為那麼些上好的桃花釀在哀怨一聲,就發現他們已經靠近了一座山。
山上盤旋著驚人的生氣,一山都是綠意昂然,特別的綠,像是要滴下來一樣。
是了,必有如此生氣,才能催生如此強大的花妖!
這山若是能為天庭所用,必是大大有益,但若是被濫用,後果不堪設想!
花卞芳只是拉了月老落了下來,「就是這里了……」
這里,就是自己化身的地方,山頂向陽的一塊地方,十株蒼勁的老桃正盛放著幾乎映紅夜空的桃花!
明明都要近五月了,卻還見桃花盛開,且是在這山頂之上,看來這十株中定有一株是花卞芳的真身!
且看來其他幾株,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花卞芳!
驚出月老一身冷汗!還好,被找到了。
花卞芳將那塊靈石放到了清澈的溪水中,月老掏出自己的酒葫蘆,慢慢地將葫蘆里的酒倒在了石上。
山間立刻彌漫起一股異樣的清香!
這可不是普通的仙酒,而是用了鐘毓峰的石乳釀成的,這石乳一百年才滴一滴,若不是為了制服花卞芳,天帝又怎舍得用了這一葫蘆的石乳釀酒!
這靈石本也是石,自帶了靈氣化成,得了這石乳滋養,自然是如魚得水。
頃刻間就見那菱形的小洞漸漸和攏了,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痕跡。
隨著那水流,那碧綠色的靈石被緩緩拉了長,有了人形!
花卞芳連眼楮也不敢眨一下,愣愣看了那清澈的溪水中漸漸化開的人形,不正是小桃嘛!
就在一葫蘆酒要倒完的時候,溪水里也出現了一個人,雙目緊閉,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一樣。
左眼眉梢上,依舊見了一瓣桃花胎記,嘴角,依舊帶了一抹淺笑。
只是心口上,多了一道暗紅色的傷疤,菱形。
他留下的,袖箭的傷疤。
第八章二世•情紅系線(2)
花卞芳慢慢將小桃自溪中抱了起來,將耳朵貼到心口上靜靜聆听。
一下一下,心跳的聲音。
熟悉的溫度又傳了過來。
她,真的是她了麼?
「你放心好了,這可是酒哎!凡人喝一口就可以一世不醒了,饒她不是凡人,喝了這麼多,也要睡一陣子吧?」月老一邊將剩下的幾滴倒進嘴里,果然美味!
多少人聞都聞不到,全都倒了一塊靈石,真是浪費……
罷了,能制住花卞芳也好,也值得了。
月老見大功告成正要走人,卻被花卞芳拉住,「月老,我有一事不明,為什麼她明明七十年陽壽……」
「我說花君,這也只能怪你了。」月老搖搖頭,「身為花主你還不知花開年年一度?你硬是讓花不謝,一月就是一度,一度就是一年,你生生將她囚在這里,花開五十度,可不是已經過了五十年!」
所以說,情啊,就是讓人神志不清!得了,他別感慨了,趕緊回去復命去吧!
所以也沒注意到,袖子里那系人姻緣的紅線被花卞芳扯出一段來。
「嗯……」等到小桃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月,她看著眼前刺眼的明黃半天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似乎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一個讓人難過的夢,連心都痛了的夢……
「怎麼才醒?」耳邊突然冒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陛、陛下?!」
她一轉頭,首先映入一點朱砂!接著是一雙眉目盈盈,精雕細琢的面龐上,那張滿含了笑意的嘴正、正咬了她的一縷頭發細細品咂,說不出的滿足!
這是什麼狀況啊?她本能地就要跳開,卻沒想到整個人被牢牢箍在他懷里,動彈不得!
原來喜歡看她八風不動的平靜,現在才看了她難得的慌亂,更覺得喜人,忍不住把手又收緊一些,故意貼著她的耳朵慢慢吐氣,「怎麼不叫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