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爺,蒼公子是我們單家的老主顧了,每年總會來咱們泉州兩三回,可能差爺您都踫巧沒遇著吧!」
蒼挹玦斜眸盼著她,有些訝異︰沒想到她會替自己說話,對她先前的一些惡劣舉止所產生的氣憤,在她今日一連串的行止之間逐漸淡化。
單燏倒顯得自在,好似她剛剛只是在話家常。
「喔……」捕頭不再將注意力放在蒼挹玦身上。「單家小姐,不好意思,上頭交代,與狻猊有關的東西都得帶回去查扣,你擔待些呵!」
提到「狻猊」兩宇,單燏與蒼挹玦兩人眸里皆閃過一道光芒,但都不動聲息。
「差爺,您拿走唄,不會讓您難做人的。」單燏疑雲叢生,心砰砰跳個下停,一方面為家中那只「狻猊」擔心,一方面還得粉飾太平。「只是……差爺,不知『上頭』命令您搜集這些東西有何用處呀?」
蒼挹玦則是因捕頭這番話再次證實蒼海所言下虛。
「本捕也不知啊,我還是比較愛捉人犯,做這種事好像是官欺民一樣,怪下舒服的。」
「差爺,哪兒的話,您也是奉命行事呀!」
「單家小姐,我就知道你夠爽快。」
「生意人吶,只求平平安安討生活,而差爺是維系治安的重要人物,不給您方便,給誰方便呢?」即使心里已將這三名官差煮過、殺過、砍過,單燏臉上的笑容依舊璨爛異常。
送走宮差,單燏轉身背對門口,笑容像海水退潮般迅速收回,面無表情、一語不發的收拾著桌上沒被帶走的香爐。
「單姑娘?」蒼挹玦再次領受她變臉的功力,這回多了點擔心,深伯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事來危害他人。
現下鋪子里就只剩下他和她,難保她不會氣極遷怒於自己。
「干嘛?」單燏甜柔的聲音滲入些許瘩。
「你沒事吧?」被帶走的兩個香爐雕工精細,想必是出自手藝高超的工匠之手,價值必定不在話下。
見識過她坑錢功夫的蒼挹玦推想得出單燏的愛財心性。
「怎可能沒事?那兩個香爐早被客人給訂下,約好三日後交貨的,現下貨被帶走,教我到何處生兩個香爐出來給人啊?」單燏將手中的香爐塞到蒼挹玦懷里,自己也捉抱了幾個,往里頭走去。
蒼挹玦低頭看著懷里的香爐,輕吁口氣,也轉身跟了進去。
見單燏欲哭的模樣,他還真不習慣,他寧願見她張牙舞爪、仗勢欺人的狂囂模樣,也好過現在這般頹喪的她。
「說明原委,請客人將提貨日延緩,如何?」蒼挹玦爬上適才害他險險受傷的竹梯,覦眼在底下負責穩住竹梯的小人兒。
一出口,才發覺自己競在替她想方子解決,有些不敢置信,但說出口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他也只好當自己是無心月兌口而出的結果。
「信用,信用,不能緩,咱單家商號從下遲交貨品,也是靠著這股誠信,才建立今天的基業,怎可以在我手上打破呢?」單燏小手緊捉著竹梯,克制著搖晃它的沖動。
方才發生的意外她還記憶猶新,她可不想在失了一次信用之後又害死人,那他們單家說不定會毀在她手里。
她擔下起這個罪過。
「可那是下可抗拒的因素,不是嗎?」取餅單燏遞來的香爐,蒼挹玦將它們全安放好後,緩緩下階,離地還有幾階的高度時,他一躍而下,安穩落地。
「是也不是,早知別那麼誠實將香爐拿出去。」單廂小嘴嘟得老高,像只鴨子。
「你剛才下是還在口里念著誠信兩宇?」蒼挹玦拂拂衣角的塵埃,笑道。
單燏皺起小臉,滿心下悅。
「你故意的是吧?挑我語病,是不是在報復我要你賠兩百兩銀子啊?告訴你喔,那兩百兩銀子我是絕下會吐出來還給你的,別以為你幫了我這點小忙,我就會還你。從沒入了我單燏袋里的銀兩還會再原數奉還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單燏連珠炮似的說完,微喘著氣,補足一口呼出去的長氣。
蒼挹玦原想出口反駁,但仔細一瞧,看出單燏是有口無心,扯開個笑容,不想與之計較,僅淡淡說道︰「我想今日不宜再久留,在下告辭。」
說完,他即越過她離去。
單燏在他步經自己時,又嗅到那淡冷的氣息︰心一動,也覺得自己剛剛那頓脾氣來得莫名,白白讓蒼挹玦受氣,是她不對。
「蒼公子!」
已走至虛掩門邊的蒼挹玦側身以對,「還有事?」
「對……對不……呃……你說的東西我有見過,但目前不在鋪內,請公子明日再來,到時必定雙手奉上。」單燏雙頰染上一抹淺紅,笑花耀眼,整個人像午日照映海面波瀾反射的璨亮星芒。
蒼挹玦一愣,將她此刻的笑容烙進眼底,感覺無痕的心湖因此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平息不了,而他,似也無意平息。
「多謝單姑娘相助,明日在下必定現身。」穩住那奇怪的心緒,蒼挹玦頭也不回的離去。
出了鋪子,才發現自己在那里待了整個下午,此時泉州城教夕陽的余暉籠罩,飛檐屋瓦染上一圈薄薄的光暈,讓他想起單燏的笑容。
「呵呵。」他笑嘆兩聲,舉步回客棧,身影拉得老長。
單燏在蒼挹玦離去後,好一會兒才回神,她捏捏笑僵的臉頰,頓覺莫名。
「我干啥對他那麼好哇?!」單燏自問,但無人回答她。
她搖搖頭,看看天色。
「這麼晚了?!今兒個生意沒做成反倒損失啊,還是早早收店,早早休息。」
於是她收拾好鋪子,將先前藏起來被她摔壞的香爐包好帶著,門上鎖,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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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啦——我不管——我不管——下管、不管、下管、不管——」狻猊的哭叫響徹雲霄,讓塞了耳塞的單燏下得安寧的拿下耳塞,起身面對半浮在空中、伸長腿呈坐姿、哭鬧不休的狻猊,手一伸就往它的耳朵擰去。
「別吵了——我說不行就是下行!」
開什麼玩笑,今日官差才來過,說要逮狻猊,與狻猊有關的東西一概被搜括,她哪敢在這個時候帶它出去逛夜市?!
「小燏不守信用啦!這是本大爺一個月才一次的出門機會,本大爺日也盼夜也盼,就盼今天,你竟然不帶我出門,不守信用的小燏會下地獄被割舌頭啦……」狻猊才不管外頭是否有人要捉它,要它放棄一個月才能出一次門的機會,是絕無可能的。
「小猊,等風頭過了,我再帶你出去,一次玩個夠好不?這個月就先別出去了。」下是單燏不帶它出門,而是她一個姑娘家在非天寒時節帶著個香爐走在大街上,一定招人側目。
以往她下會在意這等小事,可現下情勢非同小可,諒她再膽大也不敢帶個香爐出門,那分明就是告訴官差們︰來捉我,來捉我!
「不要!下要、不要、不要!」狻猊孩子脾性一上來,任誰也治不了它。
「不管你了,你愛上哪兒便上哪兒去暝!」單燏也火了,冷冷丟下一句話,便轉身繼續去黏她明天要給蒼挹玦的香爐。
可仔細一想,以蒼挹玦的眼光,應該不會看下出這香爐有裂痕,萬一到時他真的看出來,追問起來……
「唉!」單燏嘆口氣。
若那蒼公子眼光真的如此犀利,她也只好誠實以對,不過要她吐出那塊上好的玉是不可能的。
那塊玉質地溫潤,再送去給玉匠琢磨琢磨,就是一個上好的佩玉,到時送給母視當壽禮,多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