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凡恩卷起設計圖,輕輕敲了下于弦歌的頭,發出「咚」的一聲。「一會兒你要到醫院去找醫生復診,我會打電話問醫生你有沒有去。」
「你打我!」于弦歌撥開他用來侵擾她的設計圖,為他語間的命令語氣揚眉,「你憑什麼管我?」
「憑你是在這兒受的傷。」凡恩隔著辦公桌,伸手撫弄她的頭發,看見她受傷的地方仍然貼著紗布,大皺其眉。「你根本還沒好,為什麼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呢?要拿車和文件,你打通電話給我,我就送去了,何必親自來?」
「我很好。」于弦歌咬牙切齒的強調。「我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花,OK?」
而且今天她不來,以後她也別想來了!黑亮的眼眸蒙塵,凝視著凡恩,覺得呼吸不過來。她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他知不知道啊!
餅了今天,她就變成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無力反擊,于天那沒血沒心的哥哥早就派了一堆人守在她身邊,就怕她臨陣月兌逃。
連她今天來這兒,都還是千躲萬閃才得以成行的。
她憎恨自己的消極,卻無法不消極。她想見凡恩一面,這個念頭強烈到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直至見著了面,她的心仍然是不安定,卻多了些她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這種事不能隨便對待的,我媽就是因為這樣死掉的。」凡恩的手流連在她頰邊不肯收手,確定她是真實存在,而非是他在做夢。
于弦歌對他的影響力比他自己體悟到的還深。
提到凡恩的母親,于弦歌心一悸,她抬手握住他置于頰邊的手,「我很抱歉那天對你那麼凶。」
呼,原來抱歉的話語這麼容易說出口,于弦歌這話一說完,全身上下輕松的仿若雲絮,這些天壓在心頭的擔子重重放下。
這樣她就沒有遺憾了吧?即使她無法完成班杰明賦予的任務,至少她盡力了。
凡恩聞言皺起眉,明確的指出,「你在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母親死于工地意外是事實,而且過去很久了。」
「我不是在同情你,我道歉是因為我對你的態度,我無視于你的關心,我是為此道歉,不是因為我後來知道你母親死于工地意外。」于弦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解釋。「而是因為我辜負你對我的關心。」
很久很久,她沒有感受到像凡恩給予自己的那份暖暖的關懷了,這讓她不由自主的想依賴凡恩,可她明了這樣是不對的,這只是一時的迷惘……
這真的只是一時迷惘?腦海里有個聲音響起,企圖攪亂她的心神。
凡恩眯起眼來,注視著她坦然的面容,有股熟悉的情感襲來,讓他想躲開卻來不及躲開,他退開身體,連帶地也將手抽回,爬梳那頭金發。
于弦歌任由他將手抽走,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帶走一角,不再完整,她倒吸口氣,咬住微顫的唇瓣。
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什麼在平靜的相處下蠢蠢欲動著,她想阻止,卻無從阻止起,而且再也無法阻止。
她有種事情的走向早已月兌離了秩序的感覺,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現在才有一探究竟的心,是否太遲?
「抱歉,我不喜歡每個人在听到我母親的事情後表現出的同情。」低聲道歉,凡恩有股想抽煙的沖動。「所以我以為你也是。」
「你不肯回林克的原因與你母親有關系嗎?」她知道很多人都是這樣與自己的父親弄僵親子關系——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沒有。」凡恩失笑,于弦歌的想像力好得過頭。「我跟老頭的怯系不是因為我母親,而是因為我從事的職業。」
「室內設計?」于弦歌這兩天才在某本專門介紹家居生活的雜志里看到凡恩的專訪,她那時才明白凡恩闖出了屬于他的一片天空,不靠任何助力,腳踏實地的經營著他的事業。
也許才剛起步沒多久,但他活得像自己。這不也是她一直在追求的嗎?如同凡恩一直在做的努力,她也是。于弦歌無法將這樣的凡恩拉回林克集團,他與她,本質上有相似點,她無法狠心剝奪他努力掙來的一切。
「因為我母親的關系,他嚴禁我踏入建築界。」凡恩相信只消這麼一句,于弦歌便一點即通。「但是我從小到大最希望做的就是建築師,為了老頭,我退而求其次做室內設計,不過他還是很不放心我,即使我多努力的想要證明我跟我媽是不一樣的。」
班杰明無力再承受一次失去摯愛的打擊,他寧願將凡恩鎖在林克集團里當米蟲,也不願意他因為某些不能預知、不能防範的意外而失去生命。
「我想,班杰明是太愛你們了。」凡恩是幸福的,于弦歌眸一黯,帶點酸澀的說︰「你很幸運,有這麼好的家人,要好好把握。」
「你怎麼了?突然感傷起來。」凡恩轉身面對她,捕捉到她略為失落的神態,心一柔,掌心覆上她軟女敕的頰。
「沒什麼。」于弦歌很羨慕凡恩,她將臉靠上他的掌心。「好溫暖。」
「弦歌。」凡恩察覺到于弦歌的失常,來到她面前,蹲下與她平視,「你怎麼了?頭痛嗎?」
她搖搖頭,「我只是很羨慕你有這麼好的家人罷了。」
不像她,做什麼事情都得不到一絲的認同,更掙不到一絲的注意,即使她已是有成就的女強人,在他們眼中,她仍是隨時可犧牲的棋子!
「弦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到最後還是會發現自己的家是最好的。」凡恩笑笑地撥弄她的發,不知不覺間,于弦歌已被他抱起坐在他腿上,兩人的姿勢曖昧又親密。
安心的歸屬感自凡恩身上源源不絕的散發出來,像泊船的堤岸,讓她想倚靠,「凡恩,可以借我一下你的胸膛嗎?」
「嗯。」凡恩環抱著她,不明白她突來的傷感,卻仍然大方的出借自己的身體供她使用。
「我要去相親。」于弦歌打破寂靜,牛頭不對馬嘴的說。
「啊?」相親?相什麼親?跟誰相親?為什麼要相親?「你的行情已經低落到這個地步了嗎?」
他這話一出口,為自己惹來一記重拳。
「噢!」他低叫一聲,捂住下巴。「好痛!」
于弦歌有暴力傾向!要是跟她在一起,恐怕他得天天跑醫院。
「你說誰沒行情?」于弦歌好不容易培養起的情緒全被凡恩給打散。「我就是太有行情才會去相親,你懂什麼?」
「為什麼會想相親?」凡恩心頭漸次凝聚一抹名為不悅的情緒,大力的抱住懷中柔軟的身子,他不喜歡于弦歌去相親。
「我高興去,你管不著。」于弦歌不願讓他知道自己屈就在家庭壓力之下。
身為于家的女眷,最大的功用就是「聯姻」與「和親」。
「不行,你去相親,誰來追我回林克呢?」他很習慣讓于弦歌追了,她沒來這幾天,他還很傻的替她看文件,天知道那分明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
她去相親……失敗倒罷了,若是成功呢?
那誰來追他?誰來叫醒他?誰來陪他?
未來的日子若是少了于弦歌,那將會是一片黑白啊!不!她不行去相親。
「你什麼時候那麼听話了?」于弦歌抱住凡恩,好緊好緊,好用力好用力。
「我一向都很听話。」凡恩撫順著她的發,覺得今天的于弦歌特別奇怪。「弦歌,你很奇怪。」
他抬起她的下巴,十分不習慣這般柔弱順從的她。「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腦波?」
「檢查腦波干嘛?」于弦歌皺眉,有預感他不會吐出什麼好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