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對不起。」辛起耀沒什麼歉意的道歉。
但他這次喚水傾染阿姨卻讓水傾染覺得心酸,淚,猶如斷線珍珠,緩緩滑落頰邊。
辛濟清別開臉,覺得她的眼淚很刺目。
「爸比,阿姨又哭了,她一定很痛。」辛起耀環住案親的脖子,順著他的身體滑下站好。
他伸出胖胖的手,小心輕輕地擦去水傾染的眼淚。
「謝……謝謝……」水傾染看著辛起耀的眼神,有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復雜以及慈愛。
她的心鼓動著,比見著辛濟清時還要強烈的悸動讓她的身體比心還誠實地伸手環抱住辛起耀的身子,嗅著他身上與自己同樣味道的沐浴乳的馨香,不知為何地猛哭。
這種情形讓一向聰穎的辛起耀也不知所措,他覺得這位阿姨有一種陌生的親切感,他並不討厭她。
比起那些刻意接近他,目的確是自己父親的那個女人——水逸靈,這位阿姨可愛又漂亮多了。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抱著自己一直哭。
是因為傷很痛嗎?
辛起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反抱住水傾染,拍著她的頸背;這位阿姨身上的味道還有抱起來的感覺都好好,他喜歡。
「乖乖,痛痛等爸比找醫生來之後就會不見了哦!阿姨別哭,勇敢的小孩子是不會哭的,阿姨是大人,也不要哭。」
水傾染哭到不能自己,辛起耀也乖乖的任她抱著。
辛濟清眸一沉,不發一語的拿起話筒,請醫生再次出診。
第四章
日文好難……好難……我都看不懂,可是姐姐又不教我……要我靠自己……
我自己要是那麼可靠就好了……
呵呵。
誰?誰在那里?是人就出來!
你的日本語說得很差。
必……關你什麼事!你偷听我說話!小人!
罷來日本嗎?
是又怎樣?
才剛到而已,不要逼自己駐緊,多听,久了就會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了。
呃……
明白嗎?
明白,謝謝你。
不客氣,我們都是台灣來的,人不親土親,不是嗎?
說的也是,請問你怎麼稱呼呢?
我叫……
「醒醒。」突地,一個聲音硬是打入她的夢里。
唔,別吵……
「水傾染。」
不要吵她,她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這是她一年多來頭一次做夢,她一定要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水傾染,醒醒。」沉冷的男中音像桶冰水,狠狠自水傾染模糊的意識澆灌而下,讓她自夢境中清醒過來。
她滿身冷汗的睜開眼,視界映進辛濟清放大的臉,她嚇了一大跳,尖尖的低叫一聲︰「啊——」
「你見鬼了嗎?」辛濟清冷冷的打斷她的驚叫,硬是讓她把叫到一牛的聲音吞回嘴里。
「沒有,你在這兒做什麼?」水傾染撫著自己因受驚而狂跳的心髒,一邊支起上身。
這一嚇,也把她剛剛所夢的夢境給嚇忘了。
「吃飯。」辛濟清見她能自己坐好,打消原本欲扶她的念頭,將放有食物的小桌子放上床。
「哦。」看看窗外的天色,水傾染才發現天亮了。
結果,水傾染的腰因與辛起耀相撞而有輕微的扭傷,也因此留了下來,但她留得很不自在,因為整個屋子里,除了辛起耀,沒有人會給她好臉色。
那個叫向湛雲的見到她不是冷嘲熱諷就是不屑的別過臉;而這個姓辛的男人……
他總是冷冷的看著她,冷冷的跟她說話,當她問他叫什麼名字時,他竟然冷冷的回她一句︰「我跟你關系這麼密切,你竟然會不知道我的名字。」
說得她倍覺難過與生氣,卻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到現在,她仍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辛」,是辛起耀的父親。
此外,她不願意多想,她有預感,若是她再想下去,後果會不堪設想。
一切的一切,看似沒有更動,實則蠢蠢欲動,隨時可能撕裂那平靜的表相。
水傾染低頭看著小桌子上頭冒著熱煙的濃湯,她的眼楮似乎也讓那熱煙給感染,蒙上一層薄霧。「謝謝。」
辛濟清不領情,微挑眉道︰「不必,只要你能恢復記憶,就是給我最大的謝禮。」
「我……」脾氣再好的人听到這諷刺意味明顯的話也會忍不住動怒。
她怒氣沖沖的想辯解,但一見到辛濟清泛著血絲的眼,蒼白無比的臉色,有些暴躁的口氣,心一擰,關懷備至的說︰「你有低血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辛濟清有嚴重的低血壓,早起對他是一項大考驗,以前還在念書的時候,早上的第一堂課是見不到他的人影。
辛濟清臉色更灰白,瞪著水傾染,卻微勾唇角,「你不是什麼也不記得嗎?」
「我是什麼都不記得啊——」水傾染的臉色一黯,很訝異自己會月兌口說出這種話來。
辛濟清眯起眼,什麼也不說,但他光是站在她身邊,她便倍覺壓力,不禁想說些什麼來緩合氣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說你有低血壓,不過,你的臉色很不好,看起來像是要昏倒一樣,還是坐一下會比較好。」
「你說的沒錯。」辛濟清微點頭表示贊同,但他沒有坐下來,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水傾染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連濃湯也喝不下去,「你能不能別看我?你這樣看我,我很不自在。」
辛濟清動也不動,久久,她才听見他自語似地喃道︰「你沒有變,唯一少的是你的記憶,但是……」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听清楚,只因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水傾染錯愕的看著敞開的房門,說不出話來。
陽光很刺眼,尤其是在下雪天後第一個展露的太陽更刺眼。
水傾染抬起手遮去射人地下室窗口的陽光,一邊將烘衣機里的衣服取出,開始將它們分類。
上衣歸上衣,褲子歸褲子,襪子歸襪子,內褲歸……這件是那個姓辛的男人的……
轟!一抹紅潮涌上水傾染的雙頰,連耳朵和脖子都遭殃。
「別想!」她低叫一聲,強迫自己像機器人一樣的將衣物分類。
然後——
「為什麼我得做這些事?」她呆呆的看著這堆沒有半件是她的衣服的衣物,微皺眉自問。
「這不是我該做的事。」她一邊發著叨念,一邊將該折的衣服折好。
「我應該在腰傷好了之後就離開,在街頭游蕩,找尋睡覺之地還有食物才對。」
這才是游民該過的生活。
顯然她是一名十分不合格的游民,因為她竟然像個住在這兒很久的家庭主婦,一大早起來,就迷迷糊糊的做好早餐。
她這舉動除了辛起耀之外,得不到向湛雲和辛濟清的感激。
「我是神經病!竟然會為他們做早餐,而且還知道那個姓向的喜歡吃三明治,姓辛的有低血壓……」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她對這幢屋子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熟悉,她閉著眼楮走也不會撞上牆,往往想拿什麼東西,那樣東西就在她隨便亂選的櫃子或是抽屜中。
她很想問自已是不是中邪了?否則怎會明明沒有在這兒生活過卻對這兒的一景一物了解得如此透徹?
一想起向湛雲今天早上看見三明治的眼神,水傾染就滿心不悅,他雖然什麼也沒說,可眼神和表情很清楚明白的表示——他覺得她很虛偽。
「姓向的要怎麼想是他的事,可是姓辛的不該也這麼想……」水傾染在意的是辛濟清怎麼想,意識到這個事實的她,粉頰不由得又泛起紅暈。
「不對,這兩個臭男人要怎麼想都不關我的事。」水傾染低頭一看,手上的白色襯衫是屬于姓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