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伊恩篤定的態度讓裴妤放膽動手拿過來看。
裴妤看得專注,伊恩想得專注。
如此一來……不就代表……他眯起眼來看著裴妤,藍眸倒映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他只覺得在她身邊,自己會自然而然只看著她一人,但是這有什麼意義?難道「愛」就是這麼回事?
他愛上了裴妤?伊恩不覺得自己「愛」上她,只覺得自己「喜歡」她。他攏眉低首思索,那怪異的疑問就這麼停在他腦內無法解開。
「我到外頭去走走。」伊恩最後決定獨自思考,有裴妤在身邊,多少會影響到他的判斷能力。
「你的白水晶不必拿著嗎?」要是他又變成貓怎麼辦?裴妤想要將白水晶還給他,但他只是笑了笑,沒有接過,頎長的身影推開落地窗,步下階梯往裴家那大得嚇人的花園走去,未久,樹木掩去他的身影。
裴妤皺起眉頭,不解地將白水晶掛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是防止她動作太粗魯弄丟它的好辦法。不管了,肚子餓,先填飽肚子再去找伊恩。
「小妤。」辛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硬是讓裴妤差點吞不下小蛋糕,等到她好不容易可以說話的時候,辛威已迫不及待的問︰「小婕有沒有來找過你?」
啊?裴妤張大嘴,看見辛威焦急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沒有。」該死的,這些蛋糕有夠難吃,還是伊恩做的東西好吃,回去要他下碗面來填肚子好了。「那你有沒有看見她?」辛威再問,這回連裴妤都覺得他的態度很異常。
「沒有。」她搖搖頭,終是忍不住反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辛威臉色大變,牽起她的手,但被裴妤掙開。
「你做什麼?我是裴妤,不是裴婕。」
「我知道。但是……」辛威焦灼的眼在賓客間四處找尋,對上了未來岳父母的眼楮時,勉強露出微笑應對。
「但是什麼?」裴妤甩甩手,想甩掉那份不舒服感,同時活絡筋骨,想著要是辛威有了裴婕後還想招惹她,她會替他的臉「上妝」。
「有些事情你不了解。」辛威盯著裴妤的容顏,有些急促地帶過話題。
「喂,你說清楚好不好?別說得沒頭沒尾,我不是裴婕,沒她那麼聰明。」裴妤一自才驚覺自己說話的方式恢復正常了。
辛威看著她,顯然是察覺到裴妤的真性情流露,因而牽動唇角,「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十年前是我不對。」
怎麼從那邊扯到這邊來了?裴妤沒給好臉色,「我不覺得感情的事有對錯,如果你愛裴婕,那麼只要對她一個人負責便行,不需要對我懷有任何的歉意。」
這樣只會讓她無法遺忘,對未來根本沒有幫助。
「你變了。」辛威這才正視裴妤的轉變,離開對她無疑是好的,她的蛻變猶如自蛹掙月兌的蝴蝶般耀眼。
「十年了,誰不會變啊!」沒心情跟辛威扯下去,裴妤直接變臉,「你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警察的直覺告訴她,暗處有事發生。
「我們去找裴婕,找到再說。」辛威這回做了個「請」的姿勢。
看你玩什麼把戲。裴妤握握胸前垂掛的白水晶,走在前頭。
沒有變。伊恩在微黃的路燈映照下,確信自己沒有變回貓的模樣,回頭看眼主屋,或許是距離不夠遠。
于是他再往花園深處走去,沒有察覺到身後一道儷影緊緊跟隨。
已經瞧不見主屋了,他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可見咒縛應該已經解開,可是——重點在于他完全沒有愛上裴妤或是裴妤愛上他的感覺啊!難不成就因為兩人接了吻,咒縛就解了?不對,那是解開情咒的方法,那自己身上那由自己和另外兩位好友施加的咒縛是怎麼解開的?
伊恩愈想愈不明白,愈想愈捉狂,索性學裴妤那樣大叫兩聲也爽快。
「唉!」事實證明,他學不來裴妤的狂放,只能以一聲低嘆為自己滿腔的問號下注解。
藍眸一溜,瀏覽著這條植滿樹木的小徑,前頭以及後面那蜿蜒曲折的道路讓伊恩判定這是座迷宮。
沒想到走進迷宮來了。伊恩倒是不急著找出路,反而緩步走著,高懸的月光為鋪著小石子的昏暗道路灑下光影,為伊恩指引走向迷宮中心的道路。
這座迷宮並不復雜,沒多久,伊恩便走到中心點——一座爬滿藤花、懸掛著秋千的涼亭。
他面泛笑意地步上階梯,旋身背對涼亭,看著自己走來的那條路,「出來吧,你跟得夠久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小徑隨即傳來腳步聲。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低柔的嗓音回蕩在寂靜的空氣中,被風給吞沒。她走到盡頭,見著背著月光的伊恩,眯起眼來想看清楚他的神情。
「剛剛。」伊恩就著月光仔細打量她,「跟著我走這麼久,不累嗎?」
「老實說,很累。」她笑了,走近伊恩。伊恩側過身來讓她坐在秋千上,她大方的坐下,並拍拍身旁的空位。「坐啊!」
「謝謝。」伊恩沒有接受邀請,倚在亭柱,與她保持距離,幽深的藍眸凝望著。「有事嗎?」
她跟著自己走這麼久,不是有事要單獨與他談,何必跟來?讓伊恩好奇的是她要跟他談什麼?「你覺得我是誰?」她緩緩拉開一抹微笑。
「裴婕。」伊恩輕吐,他不會認錯,即使裴妤身上沒有白水晶。
「你是第一個能分辨我們姐妹倆的外人。」裴婕低笑出聲,分不清是褒還是貶。
「沒有人是絕對相同的,就算是雙胞胎也一樣。」伊恩敏銳的感受到裴婕的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是嗎?我和小妤本來就不一樣。」裴婕起身,唇邊帶著魅惑笑意地走向伊恩,像個美艷無比的維納斯。「但我們是彼此最親近的人。」
「是嗎?」伊恩動也不動的等待她走近自己,十分懷疑她的話。
「不是嗎?」裴婕眸里迅速閃過一道光芒,快到伊恩無法捉住,但他開始有危機意識地往後退。她進一步,他就退一步,這回立場掉換,變成伊恩看不清裴婕的表情。
裴婕站在涼亭的邊緣,而伊恩已經退到涼亭外,兩人之間的差距僅有三步階梯。
「裴婕?」伊恩輕喚她的名,他在她身上看見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與裴妤那光明磊落的心相反。「你還好吧?」
「我很好。」裴婕逸出笑聲,尖聲叫道︰「我妹妹今天回來跟我一道過生日,我怎麼會不好呢?」
伊恩想淨化她周身沉重的黑霧,卻發現自己的白水晶放在裴妤那兒沒帶出來,少了白水晶當媒介,他空有一身法力也使不出來。
仰首望月,察覺月娘不知何時已教雲朵給掩去。
四周的空氣漸漸彌漫著詭譎難辨的氣息,迫使伊恩提高警覺。
「我相信,她明年、後年、大後年……一直到老,都會回來跟我一道過生日,不會再丟下我一個人……」裴婕喃喃自語,眼神空洞,焦距盡失,她扯出一個愉快的笑容,「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的,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們更加親近,你知道嗎?」
「我知道。」血的牽絆,任誰也無法切斷。
「你不明白!你這個外人能明白什麼?!」裴婕猛然大吼,盈滿恨意的眼眸直瞅著伊恩,同時取出一把水果刀,刀鋒上的冷芒照出裴婕完全被黑暗吞噬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