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他好像是到了人界才受到「重創」的……那……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伊恩全身上下都好痛,尤其是背跟頭,好像是剛剛經由傳送道至人界時「撞」到什麼東西。
那個東西一定很大又很硬。想著想著,伊恩搖搖頭,想借此讓自己清醒一些,想將頭上的金星搖掉。他的耳朵輕動,尾巴微翹,白色的四肢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晦暗。
真是出師不利。伊恩眨眨回繞著無數漩渦導致視線一片扭曲的眼,待那陣昏眩過後才敢正視一切。
他抬「手」按摩發痛的太陽穴,不意竟被下意識伸出的爪子抓傷,他一臉莫名的把「手」移到眼下——一秒、兩秒過去,伊恩才意識到,他的「手」看起來像貓的爪子,而且有白色的毛……不……會吧?!是白水晶在人界的能量大減嗎?還是他的能力大退?伸「手」想觸模從不離身的白水晶鏈墜,卻撲了個空,胸前空蕩蕩的,好似從未懸掛過任何物品。
老天——他的白水晶不見了!竟然不見了!
伊恩顧不得疲累與疼痛,四下張望找尋著遺失的白水晶,那自小就不離身的白水晶竟在人界丟失?!
霎時,伊恩只覺得他的解咒前途末卜且愈趨灰暗……而夜的腳步無情急至,無視于伊恩的焦灼,為他的心蒙上一層名為「無亮」的黑紗。
這是他一生中面臨最大的困境!伊恩頹喪的想著,琉璃般璨藍的眼眸四處搜尋,四肢並用的在公園的綠地上找著那原本該掛在他脖子上的白水晶。
可是……沒有,他該死的白水晶鏈墜就這麼平空飛了!
好累,從幻界到人界本就會因磁場的緣故讓身體無法適應,加上他因白水晶不翼而飛,沒有休息就開始找尋它的下落,到人界時又「撞」到某樣東西讓他受創,所以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水晶沒找著,他也狼狽不已。
一坐上草地,沒多久又覺得不舒服而改以四肢趴伏在地,悲哀的想著自己變成了貓,連身為人時最習以為常的「坐姿」也開始覺得不習慣。
他能維持人身全是因為白水晶的關系;沒想到人界這個混賬地方讓他一來便失去白水晶,白水晶一丟失,他便「回復」到受咒術所縛的貓身。
天知道他有多厭惡自己變成這副模樣!但就算很厭惡,也沒辦法改善情況,愛捉弄人的命運之神,連他惟一可以依恃的白水晶也奪走……唉!伊恩呈大字形趴著,哀聲嘆氣,但在外人听來,只覺是貓叫聲。
一股涼意拂上他的背,他警覺地弓起身子,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四周圍繞著幾雙發亮的眼楮,且原先安靜的公園竟傳來尖銳的大叫聲,然後是低沉的吼聲。
貓!
伊恩察覺自己被一群貓包圍著,而它們似乎不拿自己當同類,即使自己也不拿它們當同類,但這種情況之下,有這種想法是很危險的……伊恩從未料到事情會月兌離他的掌控,先是白水晶丟失,再來是得以一對付多只人界貓兒,在幻界,只要抬出「伊恩•克里斯托」的名字,哪個人膽敢冒犯?
可在人界,他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只貓!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伊恩不由得皺眉——如果那張黑漆漆的貓臉看得出眉毛的話——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氣掌控他。
他向來是理智和清醒的,當一名法官,必須將情感因數全數摒除,才能公正的做出判決,但此刻的他——不需要冷靜。
來到人界後遇到的事讓伊恩難以冷靜面對,他急需發泄心頭過多的郁悶。無數的咒文閃過腦海,他捉住其中一個攻擊魔法,卻在默念咒語時頓住,改用淨化魔法,兩道暗沈的深藍色光芒自它雙眸散出,射向包圍住他蠢蠢欲動的貓兒們。那群貓兒被光芒掃到,無不喵叫出聲,然後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般地紛紛離開。
一等它們全數走遠,伊恩整個身子才癱軟下來,若非倚靠住樹干,他肯定無力支撐自己。他低低喘氣,感覺殘留的怒氣仍流竄在自己體內。
原來……他早已習于冷靜,更與理智月兌不了干系,所以理智仍會在他怒氣騰騰時挺身而出,阻止他做出傷人的事。
伊恩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誰?」
一個冰冷清脆的女聲突然傳來,讓伊恩短暫抽離思緒望向聲源,昏暗的公園路燈讓伊恩看清了籠罩裴妤的白光。
「誰在那兒?」裴妤飽餐一頓,路經公園,眼角瞄到奇異的藍光,因而出聲發問。那藍光出現得太快,先前她以為是錯覺,可後來听到一堆貓的叫聲,這才心生好奇的走進被樹木遮掩的綠地。
教白光暈染的容顏使得伊恩瞧不清她的五官,但自她身上散發的光芒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溫暖……他的白水晶……這是他的白水晶啊……伊恩四肢並用的想靠近裴妤,想要拿回屬于他的白水晶,無奈體力透支動彈不得,只能苟延殘喘的發出低嗚。
會有辦法的,只要將她引到自己伸手可及之處,拿回白水晶他便能恢復人身;拿回白水晶,他就不必像現在這樣……伊恩靜待裴妤的靠近,像只等待獵物自動觸網的蜘蛛。
「原來是貓啊!」害她以為是最近逗留在公園里的不良少年聚集在一起欺負貓咪,以為有機會大顯身手的她在見到這兒只有一只快死掉的貓後無趣的攤攤手。
對于小動物她半點同情心也沒有,她的生存法則是偉大生物學者達爾文的理論︰「適者生存。」這貓大概是剛剛那些貓的同伴之一,听它虛弱的叫聲,恐怕也活不了太久,所以才會被丟下。
「唉!你真是可憐,不過遇到我算你幸運,我今天心情好,先替你挖個洞把你埋起來,省得你死在公園引發惡臭,到時候天天經過的我會被你臭死。」說著說著,裴妤不禁為自己難得大發好心而低嘆。
「惟嗚……」這女人從一開始就念念念,是在念些什麼?伊恩冷冷的低叫兩聲,藍色貓眸閃動著淩厲的光芒,等著裴妤自投羅網的最佳時機奪回白水晶。
「別叫,我都在替你挖——」「墳」字尚來不及出口,裴妤只覺胸前被重物擊上,一抹悶痛傳來。她低頭一看,媚眸一眯,粗魯的拎起貓兒的頸背,貓兒因死門被捉住而掙扎不已。「你這只不識好歹的畜生!本小姐今天難得大發善心,都肯犧牲十根手指替你挖墳,結果你竟然恩將仇報!我今天不拔光你的毛就跟你姓!」
白水晶……他的白水晶……心思全放在白水晶上頭的伊恩四肢並用,怎麼也構不著他心心念念的白水晶——那隱沒在裴妤胸口發著星芒的白水晶,感覺他愈是努力愈是無法拿到它……為什麼?為什麼白水晶會跑進人的身體里?為什麼他一到人界即失去最重要的白水晶?為什麼他會拿不回來?
力氣用罄的他任由裴妤捉著,教疲憊佔據的身體無力再動,好累好累……他好累……伊恩任思緒愈飄愈遠,藍色的貓眸低斂,胡須與耳朵頹然的垂著,看起來就像是一具貓的尸體,若不是裴妤還能感受到掌下傳來的脈動,真會以為這只貓死了。
「喂,你死了嗎?」裴妤出口才發現自己竟然在跟一只貓說話,她低啐一聲,將食指湊到貓兒的鼻下探了探。「還沒死,看不出來你挺能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