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直宇沒有听清楚。
「我以為你不會想再回去了。」這兒應有盡有,蜜絲以為他不會想要回去克里夫倫。
「小傻瓜,那兒是你的家呀!」人可以離鄉無數年,但家鄉卻是永遠存在的。
她緩緩揚起唇角,綠眸里有著水光浮漾。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會如何?」他突然問道。
「直宇不會不在我身邊的。」蜜絲篤定的說。
「何以見得?」
「因為不管直宇去哪兒,我都會跟著你,哪怕你死了,我也會跟著你死的。」
「難道你不會想再找個人當你重要的人?」不是不曉得蜜絲的執著,也因此,直宇格外害怕若有一天他對蜜絲失去吸引力時,她會頭也不回的棄他而去。
「找誰?」蜜絲眼中最重要、最耀眼的人就是直宇,其他人她根本懶得費心記住。
「另一個你覺得會發光的人。」
「不會有那個人。」她搖搖頭,伸臂抱住他,低聲地傾訴,「直到我死那一天都不會有那個人出現。海神只有一個,不會再有別人了。」
直宇忽然覺得自己很壞心,他回抱她,說出潛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我知道了,海戀薄荷,可海也怕薄荷不再喜歡海。」
「才不會有那一天呢!不會!」她不悅地擰眉,掄拳捶打他,力道之大,只怕他身上會多幾處淤青。
「好好好,我相信。」直宇忙捉住她的手,笑著撫慰。
「不準再有這種念頭。」蜜絲警告,同時為躲避擠進車廂的乘客而偎近他。
直宇無語,拿自己當牆為她隔開人群,使顏上漾著溫柔的笑意。
夜的腳步悄然降臨,然而,直宇已不再害怕夜的來臨,不再害怕那未知的黑暗吞噬他,只因海的身邊終有薄荷的清香相伴……
尾聲
揚雨臉上的陰霾與心宇安詳的容顏成強烈對比。
他的手指撫著高密度的高縴玻璃,目光落在心宇俊美的臉龐上,冰藍瞳眸燃著一絲黯淡的希望之火,同樣有型的臉上布滿心傷。
二十五年前,打從他張開眼那一刻,他頭一個見著的便是心宇。
從今而後,揚雨眼中便只有心宇的存在,他的生命,只為心宇燃燒。
二十五年來,他們形影不離,曾經許過生死相隨的諾言,言猶在耳啊!
但為什麼心字被封人冰格時自己沒有跟著死去呢?
為什麼他還是在呼吸?
為什麼他的心還是在跳動?
不是該生也相伴,死也成偶的嗎?為何他還獨活?
是該結束了……反正他再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一抹寒冽銀光映入揚雨的眸里,好似死神揮舞鐮刃時的光芒,同時也劃熄揚雨眸里僅存的生氣。
「你在做什麼?」一雙手阻止了他自戕的舉動。
揚雨沒有生氣的眼眸自那雙手移到來人的臉上,「老爹……」
史克維茲怒瞪著他,狠狠的往他後腦勺拍下去。「你這是在做什麼?心宇還沒死,你就先死了,要是心宇醒過來也尋死怎麼辦?」
這兩個孩子一直是相依為命的,一個倒了,另一個也活不久,揚雨能獨活半年已出乎眾人意料。
「我等不了了……」揚雨合上眼,語氣沉重的開口,「我等得好累好景,我再也撐不下去了,為什麼心宇可以離我而去,我卻不能追隨他?」
「心宇還有呼吸。」
史克維茲拎起他的衣領強迫他看著沉睡的心宇,「至少他還活著,你不能放棄任何希望!」
生命是珍貴的,唯有舍棄自己生命的人最可惡,最對不起那些認真活著的人。
「我只是心宇的影子,影子少了主人,又怎能獨活?」
揚雨一字一句皆揪心泣血。
「心宇不會希望你為了他而自我傷害。」他可以體會揚雨的心情,但可以體會與贊同是兩回事。
當時心宇發病驟倒的情景如今回想起,仍令他鼻酸。
「那他就不該傷我最重!」
揚雨無神的冰藍眸子隔著高縴玻璃看著在里頭安睡的心宇,再抑不住地嘶吼出滿腔的苦楚。
「他跟我說過……跟我約定好的……老爹,可是心宇違背了他的諾言……少了心宇,我什麼也不在乎了!什麼也……」
他高大的身軀微傾,靠在冰棺上,因突來的心絞痛而無法成言,大顆大顆的汗珠自額角滑落。
「揚雨……」史克維茲無言,欲上前扶持的手頓住。
「老爹,我是心宇身體的備胎,我的出生只為心字,若是可以轉換意識的話,我寧願將我的身體讓出來,也不願心率再受更多的苦。」
揚雨揚睫凝眸睇望冰棺內的心宇,沉默內斂的他,內心里洶涌泛濫的狂情只為心宇一人。
他是哈波因心宇過于孱弱的身子而制造出的身體備胎,然而,哈波尚未研究成功意識的轉換即死。
「你明知心宇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史克維茲語重心長的說。
「那他就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只準他一人死,卻不準其他人尋死?揚雨怨懟地掄拳敲著高縴玻璃,但仍控制著力道,否則依他無窮的氣力,只怕敲兩下冰棺便會整個解體。
「我不管了!」他命令電腦打開冰棺,少了層阻礙,心宇的容顏看來更教人心痛。
他想狠狠的揍心宇一頓,卻下不了手,最後他只頹然彎子,靠在心宇身上。
「揚……」
「心宇,你才是該活在這個世上的人,你才是。」揚雨不理史克維茲,徑自道︰「如果……世上的一切停留在以前……不知該有多好……」
心宇的鼻息微弱而緩長,好似不會呼吸的木偶,沒有主人的操縱便失去了生命。
「醒來,求求你,醒來……不要讓我無所依從……你救了其他人,卻沒有救我,你尚有責任,你不能再睡了……」他在心宇耳邊低訴,到最後他已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從小到大,未曾分離過的人,卻給了他這樣的懲罰,假如硬要一人填命,就拿走他的,不要拿走心宇的!心宇瀕死的畫面不斷浮現在揚雨腦海,他想要抹去,卻怎麼也抹不掉。
大片大片的血紅侵佔揚麗因心宇離去而失去色彩的世界,他亟欲甩月兌,那血紅仍如影隨行。
听著揚雨掏心挖肺的告白,史克維茲紅了眼眶,假如命運如此的殘忍,注定要以心宇的性命換取大伙的性命完好,那他們能做什麼呢?
心宇一生算計,連自己的死期也算定,那揚雨呢?伴了他大半輩子的揚雨,心宇真忍心拋下?
咦?史克維茲擦擦教淚霧朦朧的眼,定楮直看著心宇,懷疑剛剛瞧見的只是他的錯覺,可是……
他竟然看見心宇的呼吸頻率開始紊亂。反覆看了好幾次,史克維茲終于肯定那並非自己的錯覺。
上天是憐憫有情人的……
「揚雨,你先冷靜下來,听我說。」
「我不听!」他什麼也不想听。
「揚雨,心宇醒了你也不听嗎?」史克維茲吼出這句話,不信揚雨不听話。
「什麼?!」揚雨震驚地抬首,史克維茲趁他失神之際將他推開,拿了診療器為心宇檢查。
「揚雨,呼叫燻和翟回來。」經過一番檢診後,史克維茲開口下令。
二十分鐘後,「空」的成員全數回籠。
除了燻雨、霧澤翟以及史克維茲外,其余的人待在實驗室外等候。
時間的流逝,緩慢得教人焦心難安。
好不容易,好似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霧澤翟才出現在大伙面前。
「心宇醒了。」
此話一出,眠羽率先沖進實驗室里,見到躺在保溫箱里清醒的心宇時,早已布滿淚痕的容顏再度教淚水沾染。
「心宇……」她哽咽得幾不成言的喚著,幾乎站不穩的身子是在風耀的扶持下才勉力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