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聲熟悉的叫聲自遠方傳來,不久,一道白色的身影由遠而近奔馳而來。
直宇辨認出那奔馳過來的白影是布蘭達。
那些原本不肯讓開的雪狼在見著布蘭達,便讓開一條路,直宇在布蘭達無言的示意下走到它身邊。
布蘭達沒有多說一句話便轉身離去,直宇抱著蜜絲跟在它身後。
突來的濃霧掩去他們的身影。
「別回頭。」布蘭達好似背後長眼般的出聲制止直宇回頭。
「為什麼?」他已由先前的訝異到現在的抱持懷疑。
怎麼布蘭達出現的時機如此詭異?照理說,蜜絲和他在離開古堡時,布蘭達就應該跟在他們身邊,可這次它竟反常的未跟隨在後,反倒是在蜜絲受傷後才出現。
「你是該懷疑。」它沒有回頭,但耳朵動了動。
「什麼意思?」
「回去再說。」布蘭達嘆息似的口氣教他不再開口。
心里待解的疑惑如同包圍他們的迷霧般濃重,直宇忍不住長嘆一聲。
T_T
「咻」、「咻」兩聲輕響,在暗靜的黑夜里顯得格外的刺耳。
「爸爸?」小蜜絲望著身旁的大人,一雙綠眸靈活的溜轉著,滿是疑問的喚著。
她父親伸手輕撫她的頭,「蜜絲,你要記住,我們賈克家矢志要守護雪狼,雪狼生,咱們生;雪狼死,咱們死。」
「那如果雪狼不知道我們是在保護它們的話,怎麼辦呢?」小蜜絲好奇的看著那些在黑夜中發亮的眼楮。
她跟父親看來就和那些盜獵者並無兩樣,雪狼怎麼分辨得出來呢?像她就分辨不出雪狼之間的差異。
是啊,人類分不清楚雪狼的差別,那麼,雪狼是否會因分不清人類的差異,而一徑否認人類中也有為它們著想的人呢?
案親不知道說些什麼,蜜絲沒有听清楚,她看見自己從小孩長大成人,看見父親、母親、女乃女乃去世,最後,整個克里夫倫堡只剩下她一人。
她原以為她還有雪狼的,可是……她落入黑暗的深淵,沒有人拉她一把,沒有人在她身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人?蜜絲自嘲一笑,她怎會期待有「人」來拉她一把?沒有人,她也不該期望有人,更不讀期盼有雙手出現。
「蜜絲,蜜絲……」有個聲音穿透她封閉的心房。
蜜絲緩緩抬起睫羽,一張臉映入她眼簾,但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她甚至無法認清在那人眼底映照出的容顏是屬于誰的。
她是人類?還是雪狼?她是誰?
「蜜絲,你醒醒。」見她一副恍惚的模樣,他不知該如何喚回她。
直宇不知道自己在慌張什麼,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因蜜絲而感到焦慮,他只知道一件事——蜜絲是他心慌意亂的主因。
誰來告訴他怎麼喚回蜜絲的心神?
「別擔憂,蜜絲會痊愈的。」布蘭達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黑眸漾著笑意。
「布蘭達,難道你不擔心蜜絲嗎?」直宇皺起眉,弄不清它究竟在想什麼。
以蜜絲和布蘭達自小一起長大的感情,何以她現在這樣,布蘭達反倒不關心?
「擔心?你多慮了。」布蘭達輕笑幾聲,看來格外的冷漠。
「布蘭達!」冰藍瞳眸瞪大,不能接受它突來的轉變。
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時候告訴你,你為何會待在這兒的緣故了。」它踩著優閑的步伐走近床邊。
「什麼意思?」直宇有種落入陷阱中動彈不得的感覺。
「蜜絲的父母親死于車禍,但那是人為蓄意制造的車禍,警方卻以意外作結。而蜜絲的祖母是死在盜獵者的槍下。至此,蜜絲對人性徹底失望,對人類厭惡至極。」
他皺起眉頭,冰藍瞳眸看向蜜絲,只見她仍保持沉默,綠眸半合,此刻的她就像個沒有情緒的木頭女圭女圭。
「是嗎?」他低應一聲,握緊拳頭強忍搖晃她的沖動。
「六年前,她在她祖母的墓前發誓要悍衛雪狼,鄙視人類。」
「那你們該開心才是。」蜜絲實行得有多徹底,從她幾乎舍棄人類溝通的工具——語言便可得知。
「人類總是想要融人自然,卻忘了自身的行為便是侵人自然。」布蘭達動動耳朵,甩甩頭。「蜜絲太過靠近我們生存的領域了。」
「為什麼要憎恨人類?」正因人的矛盾二致,構成人類擁有丑惡與美麗的兩種極端天性。但就算人類值得憎恨,他還是無法諒解它們那樣對待蜜絲。
蜜絲為了它們掏心挖肺,何以換來的卻是這種下場?
「我們並不憎恨人類,只有人類才會憎恨人類。」它平靜的回答,黑眸涌現同情。
同情?直宇懷疑自己听錯了,他竟然在布蘭達的話語間感受到同情。
「你是指蜜絲走偏路?她的盡心保護卻換來你們的不領情,所以才這樣對待她?」他的話里有著明顯的怒火。
「我們感激賈克一族,但這種生存方式不屬于雪狼,更違反自然。所有的事物皆有其自然,即使像人類這種破壞自然的生物,也是屬于自然的一部分。」
直宇無言以對。
布蘭達說的話跟心宇在封入冰棺前和他說的話很像——
直宇,即使我們的存在便是一種「不自然」,但「不自然」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你只要順其自然便行。
那時的他,壓根听不懂心宇說的一堆自不自然的話.而令布蘭達帶著無奈的話語,教他空有一張嘴,無法再提出任何的辯駁。
「難道蜜絲會變成這樣也是‘自然而然’?」他已弄不清什麼叫「自然」了。如果自然等同于人類所說的命運,那麼,他們的命運不就早已注定?那麼,他們還需要尋找處方箋嗎?心宇再也不能復活了嗎?
而蜜絲,她一直堅持的信念,到頭來競敵不過命運的捉弄?直宇無法想像當蜜絲發覺她長久以來的信念必須放棄時,她該如何是好?她該如何認定自我?說不定她會失去自我……
「沒錯,這便是我們召喚你前來的原因。我們召喚你前來喚醒蜜絲刻意封閉的人類自覺。」
「不可能。」他不假思索的道。他是為了處方箋才來德國的,不是回應雪狼的呼喚。
「你不得不相信,只因命運將你帶來,而命運也帶領你喚醒蜜絲,更將帶領你尋獲你想要的處方箋。」
「處方箋在哪兒?」直宇一听處方箋有下落,忙不迭的追問。
他來德國不為別的,就為處方箋,卻因一連串的遭遇而將他最主要的目的給耽擱了。
布蘭達看著他在瞬間變得激動的神情,「直宇,難道沒有人同你說過,要順其自然嗎?凡事強求到最後只會落得一場空。」
「難道你們將我召喚來此就是自然嗎?」直宇眯起冰藍眸子,全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為了心宇,他必須也一定要得到處方箋,就算是強求,他也要讓心宇活過來。他們沒有心宇不行,所有人都是因心宇才聚集起來,才將心中的傷病治好,連看似開朗直爽的自己其實是很怕寂寞的弱點也因心宇而改變。
所以,心宇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要為心宇取得處方箋!
「為了讓雪狼一族走回自然,召喚你,是必要的手段。我們只能用這種方式回報賈克一族長年以來對我們的保護。」
「處方箋在哪兒?」直宇忿忿地望著布蘭達,不意外自己無法下手殺害一只狼。
他可以毫不猶豫殺掉人類,卻對動物手軟。直宇自嘲的撤撇嘴角,搞不好他就是跟蜜絲朝夕相處才會這樣。
「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知道它的下落。」布蘭達神情平靜的看著他,直到他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