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對蜜絲來說,無疑是一項羞辱,也是一項她一直拒絕承認的事實。
為什麼布蘭達會想要她救那名人類?那人類有什麼特殊之處?有什麼值得她出手相救的地方?人類都是一樣的,都是殘忍無比的怪物!
蜜絲把自己拋到古老的軟床上,用棉被隔絕外面的一切聲響。
布蘭達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一徑的要她去救那名人類,這太反常了。
她不要這樣,不要!
要是女乃女乃還活著的話,她會怎麼做?蜜絲不由得想念起六年前去世的祖母雪兒。听從雪狼的話還是自己的想法?
向來不干涉她的布蘭達,這回出乎意料的堅持它的立場,而這只是為了個人類而已!
蜜絲用力擦去眼角蓄積的淚水,將身子蜷起,拉緊棉被蒙住頭,說服自己沉沉入睡。
第三章
直宇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當成實驗體的一天,他全身無法動彈的被綁在手術台上,頭上、手上、身上貼了一個又一個圓形的導電紙,讓那些研究人員任意對他動手動腳,而他無一絲反抗的力量。
多久了?他待在這兒多久了?
他只知道時間一直在清醒與昏睡的交替中逝去,漸漸地,他已不在乎到底被捉來多久,他只在乎何時可以從這不曾間斷的實驗中月兌身,還有他該如何找到心宇的處方箋?
直宇緩然睜眼,迎上艾佛琳那被口罩遮去一大半的臉,他不禁佩服起這女人無窮的實驗精神,她都不會累嗎?
怎麼每當他張眼見到的都是她,她不倦,他都厭了。
而且他也對她的聲音感到倦怠,每回索繞在耳邊的話語不外是「太驚人了!」「真是令人驚喜的發現!」之類的話,他都听煩了,可是他不能發出任何的抱怨,只因他是被實驗的人;如果在艾佛琳眼中他是個「人」的話。
在這兒唯一的好處便是那遠方傳來的歌聲。
那歌聲好听的能去除他被折磨一整天的疲倦,以及因為不服從而招來的皮肉之痛。
直宇疲累地合上眼,不願再看艾佛琳那張臉,想辦法讓自己的思緒抽離。
不知道另一頭住著什麼樣的人,能發出這樣歌聲的人一定是位心地純良的天使,一定是跟這間研究所的人完全不一樣的天使。
真想看看她呀!直宇微揚唇角,他又听見了,那歌聲……
咦,是他的幻覺嗎?今天的歌聲稍帶焦躁,失去先前那安定人心的作用。
下意識地,直宇也跟著躁動了起來。
「哈波博士,實驗體的心跳脈搏有異。」
「怎麼會?」艾佛琳一見那數據,不由得皺檢視眉,轉頭看著被綁得死死的直宇,「你想死嗎?你身上現在有電流通過,要是不讓自己鎮定下來就會死得很慘。」
直宇沒有听見她的話,充塞在腦海里的只有那歌聲,他扭動手腕,試圖掙月兌束縛他的枷鎖。
外頭突然響起一陣雷聲,擊斷了研究所的電源,所有人因這突來的意外而騷動。
三十秒過去,備用電源讓研究所再次明亮起來。
「哈波博士!」
艾佛琳听見身邊人的驚叫,低頭一看,哪兒還有直宇的身影。
「這小子竟然逃了,給我追!」她沒想到身體虛弱成那樣的直宇還有氣力逃。
一群人登時往外沖,想追回那在短暫停電時乘隙逃走的直字。
直宇拖著虛弱的身體撂倒幾名見著他逃走的佣兵,沒有時間換上的病服,以及貼在身上的導電紙,他只來得及奪下佣兵手上的槍,準確的射中控制大門開關的裝置。
他在大門只開了一道小縫時側身閃出,逃離研究所。
雷聲大作,不一會兒,天安開始落下豆大的雨滴,下個不停的雨阻隔了追兵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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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清晨顯得格外的冷清。
森林里的動物似乎仍沉浸在昨夜那場雨中,尚未清醒,陽光照射在林間,透過葉片上的雨水折射,為陰暗的森林帶來生氣。
蜜絲一臉笑容,步伐輕盈的走在森林里,布蘭達一如往常的跟在她身邊。
她最喜歡在雨後陽光露臉的白天出來玩了,因為那沾附在葉片上的雨水經過陽光照射會閃閃發亮,而閃亮亮的東西總能捕捉她的目光,吸引她的注意。
但這樣美好的早晨硬是教不遠處的地上躺著的「東西」給破壞了。
這是……
蜜絲蹙起眉頭,看著那個趴在地上的人類的眼神像是從未見過這種生物般。
布蘭達用鼻尖頂頂她的腿,強迫她動。
「啊!」蜜絲沒有防備,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在那人身上,她抬起綠眸怒瞪著罪魁禍首。
布蘭達只低嗚兩聲,黝黑的眸子閃著愉悅的光芒。
蜜絲見狀,心情不佳的大吼︰「我會救他!」
真是的!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自那人身上爬起,翻過他的身子,檢現他的脈搏和呼吸。
還有呼吸,雖然很微弱,但已足夠證明這人還活著。
誰會發神經在昨晚那種傾盆大雨中在森林里亂跑的?大概只有眼前這個白痴人類做得出來吧!還活著算他運氣好。
蜜絲伸手抹去沾滿他臉的泥濘,順手拂上他的發,發現這個人的頭發紅得不像話。
像深紅色又像紅銅的顏色,又像是葡萄紅酒的顏色……她忍不住模了下那頭紅發,想要確定那是自己的幻覺,抑或者那根本是真實的發色?
應該是真的,她看著掌心里柔軟的發絲,那紅酒般的發絲與她覆著繭的掌心顏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的臉看起來很有型,那張臉此刻有著傷痕與髒污,但仍能看出他的五官俊朗。她的指尖觸到他的耳垂,上頭似乎有東西,她仔細一著,才知是暗紅色的紅玉耳環,兩耳都有,在陽光的映射下閃著光芒。
蜜絲的視線再次回到他臉上,由他的眉。眼、鼻……最後落到他的唇,腦海里突然想起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曾為她念的床邊故事——睡美人。
不知道她若是親他一下,他會不會像睡美人一樣清醒呢?但她不懂什麼叫親,那就……咬一下他好了。她低垂著頭,等到離那人昏迷的臉不到一寸時,她才猛然回過神。
她很久沒有想起去世的父母親了,在她的生活中,回憶並不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她很忙,她得善盡雪狼守護者的責任,護衛這座保育區,其他的不在她的思緒範疇內。可見著這個人類,卻意外勾起她的回憶……
「咳!」蜜絲發覺布蘭達頗富興味的看著自己,心一慌,連忙咳了一聲,表示她沒有因眼前的人類而失了鎮定。
有時候,她會覺得布蘭達精明得難以想像。
布蘭達嗚嗚叫了幾聲,聲調是高揚的。
不一會兒,一群雪狼聚集到他們身邊。布蘭達用臉輕撞下蜜絲,她低頭看著它,它叫了一下,蜜絲微微一笑,但她的笑容倏地追去,一雙綠眸瞪著那人手腳被銬上的東西。
布蘭達又輕撞她一下,催促她快點救人。
蜜絲回過神,僵硬的扯動下唇角,「沒……事。」
它沒有再說話,只指揮著雪狼們拖著那人往古堡的方向前進。
蜜絲跟在一旁,綠眸流轉著困惑。他被人用那種宇宙超合金制成的手銬腳鐐因住,為什麼他會被人這樣對待呢?
一顆顆名為疑惑的泡泡在她心里冒起,她不禁回頭看向山的另一頭那間籠罩陰暗氣息的克里夫倫研究所。
這人是從那兒逃出來的嗎?難不成……難不成他便是那日她見死不救的那個人?
蜜絲心一驚,連忙甩開那股急涌上心頭的愧疚感。
不會的,人類在她眼中是冷酷無情,最該防備的生物,所以,就算是遭到同類折磨的人類也是該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