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擴大,慈藹地看著澔澐,「我剛剛看見你的時候,你的眼楮還是看不到的,現在看得見了,我想你母親也會比較安心吧。」
聞言,澔澐不禁倒吸口氣,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薰雨叔叔,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衷心的希望他不是一時記起她而已。
「唐和小琤的女兒,名字還是我取的。」原薰雨再朝她微微一笑,將她的容顏印上腦海,即疲累的陷入沉睡。「我知道你是誰……」
「薰雨叔叔?」澔澐見他合上服,急忙叫道,後來發現他只是睡著,才大松口氣。
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她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看著楊可風,深呼吸好幾次後,才從喉嚨中吐出話語。
「可風,太好了……太好了……」她轉身抱住一旁的楊可風,高興到只說得出「太好了」這三個字。
薰雨叔叔終于想起來了,終于不再當她是陌生人了。
「嗯,真是太好了。」楊可風拍拍她的背,為她開心。
盯著原薰雨猶帶冰冷的睡顏,楊可風低首看看沉浸在喜悅中的澔澐,心中不知怎麼的,竟升起一抹異樣的感受。
外頭的天空蒙上一層灰霧,郁悶得讓人難以舒展。
再次轉醒,原薰雨慶幸自己所處之地還是病房,不是其他奇怪的地方。
離病床約一個走道的距離有一大片玻璃窗,由于材質的關系,它會將斜射入房的熾烈陽光給折射掉,使得光線變得柔和不刺眼。
原薰雨望著窗外發楞,闃靜的空間中彌漫著一股閑散的氣息。他有多久沒有這麼寧靜過了?
自有記憶以來,他便一直是在忙碌中過活,總覺得自己沒有時間過這種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的生活,因為他的生命有限,所以努力想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想掌控自己的生命,想做自己的主人。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沒有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沒有眠羽的深仇大恨要報,沒有像風電信那樣的人想守護,沒有舞羽的獨立自主,沒有直宇的坦率開朗,更沒有時雨的冷漠內斂……他突然察覺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是,連想做自己的主人也做不到。
原本他認為找不到處方箋續命就沒戲唱了,但依他此刻的領悟,就算找到了處方箋,他也一樣沒戲唱。
心空蕩蕩的,像無人居住的空屋,獨自低回吟唱著自己的回音。
此刻他反倒希望自己死在那場空難中。腦海忽閃過心宇在發病前對他說的話——
夢的使者將時空拉近,危機同時存在與消除,心靈的空缺也將填補,時間將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心的碎塊已縫樸。
那是心宇發病前為他們每個人佔的卜,而心宇只給了他這五句話。
「夢的使者」是指他夢回過去的能力,只是後面的話語,他覺得有些滑稽。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啊!怎麼心宇會說時間不重要呢?
病房門自動打開的輕響打斷了原燻雨的思緒,他警戒的望向門口。
「薰雨叔敘,你醒了。」澔澐捧著一束星辰進來,朝他露出個笑容。
見來人是澔澐,他放松警戒,浮在半空的心也跟著落定。
「澔澐。」原薰雨也朝她露出個冷冷的笑容,但冰藍眸子閃耀的溫暖笑意讓她安下心來。「我怎麼會在這兒的?」
「飛機被恐怖分子裝了炸彈,還沒起飛就爆炸,薰雨叔叔是幸存的幾個人之一。」澔澐邊將星辰插入花瓶中,一邊解說。
這件案子由她承辦,她以超高的效率捉到嫌疑犯,只不過目前仍在調查嫌犯背後是否有組織介入。
這個時代當檢查官的除了常面臨到生命的威脅外,還得保持冷靜清晰的頭腦,才能和狡詐的罪犯周旋。澔澐向來以迅速破案著稱,這也要歸功于她底下有一群辦事效率高的手下,但這件案子她滲入了個人的情感,讓她打破檢查警察署內的破案速度。
只要一想到原薰雨有可能因那名恐怖分子而喪命,澔澐就義憤填膺。
「原來如此。」原薰雨點點頭,盯著花瓶中的花問道︰「這是星辰?」
紫色小花配上茵綠睫葉,令人賞心悅目,縱使生命消逝卻仍能留下它美麗的形象。
「對,從外面摘下來的。」澔澐指指窗外,從這兒正好可以看見一大片的星辰花田。
「那片星辰沒想到能活這麼久。」原竟雨因憶起當初種下星辰時的畫面而笑。
好久好久沒有這麼安詳的感覺。
陽光照在澔澐身上,將她半個身子掩入光影中,柔和的臉部輪廓漾著淺淺的弧度,她的身材嬌小,但由內而外散發的理性中帶著柔和的氣質卻讓人忽賂她的身高。
見他臉上的笑容未曾消褪,澔澐雖高興,但仍懷抱著不安,尋求肯定的問︰「薰雨叔叔,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你是唐和小琤的女兒呀!」他輕笑著回答,回憶起初見她時的情景。「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才這麼丁點大,沒想到一下子就長大了。對了,你幾歲了?」
聞言,澔澐有些失望。她不想薰雨叔叔只記得她小時候的樣子,也不希望他想起十八歲的她是多麼的任性。「我今年剛滿二十。」
「二十?」原蕉雨在腦中計算了下,陡然察覺她的注視過于專注,而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似乎也太久了。
「離我們上次見面才隔了兩年。」他有技巧的回避她不懂掩飾的眼眸,同時悄然握緊拳,一股紊亂的心緒無故生起,可是他找不到源頭,只覺得澔澐的注視太露骨,隱含著他有預感無法承受的感覺。
「嗯。」澔澐點點頭,她希望能再多听一點有關他的事情,而不是她的事情啊!可是這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長大了。」原薰雨淡淡的笑容浮上他絕俗的美顏。
「是啊。」澔澐只能暗自苦笑,听他用對待孩子般的語氣對她說話,她不知該怎麼接口。
她來不及參與他的過去,也無法插入他和父母之間的情誼,她所有的只是現在。
「現在是什麼年代?」他伯自己仍是在夢回過去。
澔澐說了個數字,原薰雨明顯松口氣。
丙然,時間已經重疊了,看來他應該不會再以夢的方式同他們見面。
在他心里一直存在著一個疑問,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與他們相遇呢?若說為了賺取「空」的經費,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他也是听了心宇說後才挖錢挖得更凶的。
那麼……唉!多想無益。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抬起眼睫,目光的焦距是落在澔澐身後的窗子。
「薰雨叔叔,你的傷勢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飛機爆炸的傷尚未痊愈,突來的肩傷延遲他出院的時間,澔澐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受傷,但是她很害怕原薰雨再次像這樣莫名其妙就帶了傷。
「不要緊,又不是第一次受傷。」原薰雨灑月兌的笑容看在她眼底反而難過。
「喔。」澔澐不知道該說什麼,為自己的口拙而沮喪。
「你為了什麼而煩心?」原薰雨捕捉到她失落的表情,不經大腦的沖口問,「說出來比放在心里積病來得好。」
「啊,沒有、沒有。」澔澐頭搖得似博浪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薰雨叔叔好像當我是小孩子一樣。」
她已經大到足以明了何為戀慕,何為喜歡,何為愛了。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呀!」原薰雨笑容未改,在他的印象中,澔澐就是小孩子的模樣。
只是她真的長大了,還記得她小時候被自己抱在懷里的情景,還記得她眼楮失明時的倔強任性,更記得他受傷生病時她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