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庸醫!傍我滾!」風幽禽的吼叫聲響遍整個分舵,只見一名背著醫箱的老者連滾帶爬的沖出房門。
老者在走廊處遇上風蝶衣及一名同樣肩著醫箱、但年級要比他來得輕、做文人打扮的男子。
男子朝老者點個頭,他身邊跟著一只金眸白狼及一名俊美男子。
「不好意思,又麻煩您了。」風蝶衣面帶歉意的朝老者道歉。
「哪兒的話,是老夫學藝不精。」老者已是分舵為韓如淨請來的第二十位大夫,他的下場如同前面十九位一般——被風幽禽轟得體無完膚之後倉皇逃出。
老者被分舵的人請了出去,風蝶衣才表情凝重的轉身看向年輕的男子,「她中的是奇毒,能撐這麼久全靠風幽禽輸真氣給她,希望你能幫上忙,揚。」
文人扮相的男子名喚南宮揚,江湖上人稱「妙手神醫」。
「蝶衣,你不該放棄任何一絲希望。」南宮揚早在樊頌恩發出急函之時已做好心理準備。「我們走吧!」
風蝶衣點點頭,這些日子以來,韓如淨全倚仗一縷真氣撐著,風幽禽恨不得受傷的人是自己,使出全力不間斷的輸真氣持續她的生命,真不知他哪來那麼充沛的內力,瞧他剛剛的吼勢,顯然給韓如淨輸真氣這等耗損身心之事對他絲毫無損。
敲敲房門,里頭傳來風幽禽余怒未消的聲音,「進來!」
他們一行人進房,所見的景象即是風幽禽和韓如淨在床上面對面盤坐著,他握著她的手不停的輸出真氣,卻對韓如淨的病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風幽禽,揚來了,你讓讓,讓揚看看淨兒好嗎?」風蝶衣輕聲問著自韓如淨受傷至今未曾闔眼的弟弟。
「揚?南宮揚?」風幽禽在風蝶衣讓過身子時見著南宮揚和他的妻——林語竹。一抹希望之光在他臉上閃現,但隨即消滅。「我一放手,小魚兒就會吐血,傷口也是,我不讓!」
「可是——」
「無妨。」南宮揚制止風蝶衣再說下去,徑自坐上床旁的椅子,端詳著韓如淨的臉色。只見原本白淨無暇的清美容顏泛著黑氣,只著薄衣的她清晰可見肩上的傷口滲出黑血,如同風幽禽輸真氣給她一般,不間斷的染黑白布。
「中毒過深。」南宮揚微蹙眉,要不是風幽禽,韓如淨極可能在中毒兩個時辰之內斃命。尤其傷口近心,若是武林高手中此毒,只怕也無法挨過三日。
「少說廢話,你到底救不救得了她?」風幽禽語間的焦灼與疲累顯而易見。
「幽禽,很少見你為了名女子如此憂慮。」林語竹語態清冷的嘲笑著。
「要你管,林語竹。」風幽禽狠狠瞪了眼坐在圓桌旁、一手持劍一手模著白狼、唇角微彎的林語竹。
一襲白衣,只在襟口及袖口繡有翠竹圖樣,作男裝扮相的林語竹唇角笑意更深,向來厭惡女性的他也有今日,撇開情勢危急不說,確可成為一則笑談。
「別再吵嘴了,她的時機已過,再不醫治可真會一命歸天。」南宮揚自藥箱中取出一只青瓷瓶,從中倒出兩顆藥丸,交到風幽禽面前。「護心用的,喂她吃。」
風幽禽空出一只手來將之丟入口中嚼碎,接過風蝶衣遞來的水,傾身吻上韓如淨泛黑的唇瓣,把藥送進她口內,但仍有大半的水順著她的嘴角滑出。
風幽禽憐惜的以巾帕擦去那些余物,這些日子她壓根兒吃不下任何食物,全依靠他一口一口慢慢喂才得以保持體力。
「接下來該如何做?」風幽禽看著南宮揚,眸里有的只是迫切。
「停止輸入真氣——」南宮揚話才說到一半,風幽禽就搖頭打斷他的話。
「不行!這樣她會吐血,會死!」他不是沒試過,每當他停止輸真氣給她,她的情況就更糟,他不能冒這個險。
「相信我,你必須停止輸入真氣,否則你只是在浪費時間,耗費你的體力而已。」
南宮揚不慍不火的說,溫和而堅定的眼神說服了風幽禽。
「風幽禽,你就听一次揚的話吧!你那一次看他出過錯呢?」風蝶衣出口勸說,她從未看過風幽禽這副模樣,所以難得的發揮姐弟愛擔心著他。
「救林語竹的時候。」風幽禽反駁姐姐的話,南宮揚這小子遇到什麼事情都很鎮定,唯獨踫上妻子林語竹的事情是偏偏就鎮定不下來。
「那是例外。」南宮揚苦笑不得的解釋。
誰遇到自己放入心頭呵護的人出事還鎮定得了的?
「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讓揚救那個快死了的女人?」就算林語竹不懂醫術,也看得出韓如淨已進入彌留狀態,全因風幽禽的真氣才苟延殘喘到現在。
風幽禽瞪了眼林語竹,終于放下這些天未曾離開的手,一失去風幽禽的真氣支撐,韓如淨整個人馬上往後一仰,唇角也泛出黑色的血。風幽禽及時拉她入懷,拭去她嘴角的血跡,小心的將她平放在床上,讓南宮揚診治。
他守在床邊,望著面容憔悴不堪的韓如淨,內心自責不已。要不是他為了自己的「心病」想遠離她這個「病源體」,她現在還是好好兒的,會同他說笑、爭吵、伴在他身邊……
要不是那支冷箭!
風幽禽憤恨的握拳,他勢必要為韓如淨討回一個公道。
南宮揚示意風幽禽再喂韓如淨吞下數種不同顏色的藥丸,又點了她近心的穴道,才拆下她肩上包扎好的白布,看見傷口時,他的眉皺得更緊。
「怎麼樣?」風幽禽見南宮揚皺眉,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南宮揚洗淨傷口,重新換上藥,他用的藥,藥性極烈,韓如淨卻連喊痛的氣力也無,就連身子的反射動作也是極細微的。
見韓如淨的反應,南宮揚不禁嘆息,「要是有瑯琊珠在就好了。」
瑯琊珠,以稀世奇玉做成的球狀,通體呈詭異的綠色,可吸百毒。
「什麼叫做要是有瑯琊珠在就好了?」風幽禽聲音緊繃的問。傷口因毒的關系從未愈合過,而只有三腳貓功夫的韓如淨更是沒什麼內力可以抵擋毒的入侵,南宮揚要是再救不了她,世上就沒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治好她了。
第八章
一時間,風幽禽慌了,也亂了。
「揚,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他口中喃喃細誥著,他不要小魚兒就這麼去了,絕對不要!
她是小魚兒……他的小魚兒啊……俊朗面容扭曲,風幽禽不願接受的搖著頭,忍受不住心頭壓縮的痛楚而急促的喘氣。
「幽禽……」風蝶衣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紅了眼眶。「是誰射的箭?到底是誰?
是誰這麼狠心傷害淨兒?」
「我不知道。」風幽禽澀然答道,「那個人蒙著面,只露出一雙冷眸,小魚兒是為了救我才會去擋箭的……」他跌坐在床邊,呆然的痴望著韓如淨,「如果那時候我不那樣對你就好了……小魚兒,小魚兒……你不會死的……你是我的小魚兒……你這個傻瓜兼笨蛋;做什麼拿自個兒的身子去擋箭?弄得我的‘心病’非但沒好,還更嚴重,你要是敢給我死掉,我就一輩子不原諒你……我要鞭你的尸……」
懊死的映月劍法!懊死的雙飛如意鏡!懊死的一切!他願意舍棄所有來換回小魚兒的命!他不要小魚兒死掉!小魚兒……
「要不這麼著吧!我們馬上去拿瑯琊珠……」風蝶衣急中生智,試圖穩定弟弟的心緒。
他自己還沒發覺到韓如淨在他心中的地位,才會這麼難過、這麼聲氣、這麼焦慮、這麼慌張。連帶的,她也跟著失去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