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來又要下雨了,今天真是倒楣。」
須臾,雨勢緩緩增大,不一會兒,地上已經濕了一片,行人已經紛紛找地方避雨。
她一向沒有帶傘的習慣,于是拿起隨身包包充當雨具,眼角瞥見要回家的公車在對面車道遠遠駛來,沒多想,她便放腿直奔,盡避黃燈已經亮起。
尖銳的喇叭聲倏地響起,嚴家俊緊急煞車之後,不滿地搖下車窗,準備對眼前這個以皮包遮住臉的女人訓斥一頓,沒想到……
貝巧巧回頭。「呃?」
「又、是、你!」嚴家俊一向自恃良好的脾氣與修養,此時正式成為過去式。他雙眼圓瞠,怒火在他眼底猛烈跳躍。
「是你?」貝巧巧嚇白了一張小臉,沒想到自己竟然在一個禮拜之內,兩次差點讓他的車撞到。
「你搞什麼鬼?」他真的朝她投降了。
他不禁要想,在他離鄉的這十幾年中,這女人一定時常燒香拜拜,否則照她這樣莽撞的個性,居然還能平安無事安然長大,真的是奇跡!
雨勢漸漸增強,那女人還一臉呆樣地在原地吃驚地瞪著他,本來想撇下她不管的,但心里卻有另一股聲音對抗著他的理智。
最後,他不理會周圍不斷地朝他猛按喇叭的車輛,逕自下了車,拉住她一只臂膀,就將她往他的車子里塞。
「喂、喂,你要送我去哪里?」她慌叫。
「迗你回家,愛淋雨的小姐!」僅管他努力地壓抑,但他的口氣仍然含著明顯的怒氣。
不知怎麼的,見她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就無來由地一肚子氣。
他怒氣沖沖地開了車,眉心始終緊緊地打了個死結,復雜的情緒在他心中交織,有些心疼,有些不舍……
餅了不久,貝巧巧終于回過神,訥訥地問︰「請問……」
「……麼事?」他口氣不悅地吼道。
「那個……嗯,可以還給我工作嗎?」
聞言,嚴家俊差點絕倒。
真的是服了她,這女人真不知道該說她頑固還是執著!
「給我一個工作真的這麼困難嗎?」貝巧巧灰心地問道。經過一連串的努力,她打算放棄了……
嚴家俊刻意忽略她的哀求,逼著自己視而不見、听而未聞。但他越這麼做,胸口不知怎麼的就更難受,緊揪得令他幾乎呼吸困難。
嚴家俊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後,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主意。
「你真的那麼想要繼續在華星工作?」
「嗯。」她點頭如搗蒜。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我……」貝巧巧頓了一下,胸口泛起復雜的情緒。
這十三年來,她心中一直為那件事感到遺憾,如今贖罪的機會就在眼前,于是她選擇放下了自尊,一再地求他讓她復職,僅管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能做些什麼。
「我缺錢!」最後,她隨意扯了一個理由。
嚴家俊立刻在路邊停下車,掏出支票。
「你干什麼?」貝巧巧驚訝地瞪著他飛快地簽好一張支票。
「就當是額外的遺散費。」他將支票遞到她的面前。
貝巧巧臉色頓時發青,雙肩微微顫抖。
這男人好可惡,為什麼要這樣極盡所能地傷她的自尊?
貝巧巧氣急,一巴掌甩到他的臉上,並且接過支票當場撕個粉碎。
嚴家俊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他驚訝地看見她臉上滑下的淚珠,心口一緊。
貝巧巧傷心且氣憤地睨著他,固執的小臉上滿是受傷的情緒,她深吸幾口氣後才對他嚷道︰「我不要你的錢!」
語畢,她又瞪了他一眼,便推開車門,下車離開。
嚴家俊望著她漸漸離去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他真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錯了,她說缺錢,他大方地開了一張支票給她,這樣也錯了嗎?
既然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他不禁納悶,為什麼當她以那雙受傷的眼眸瞪著他,控訴著他的無情時,他竟感到一絲愧疚?
當貝巧巧的身影走遠之後,一陣手機鈴聲將他飄遠的思緒喚回。
他不禁莞爾一笑,她那巴掌雖然不大疼,但不知怎麼的,好像打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按下接通鈕,一串爽朗的男音以流利的英文道︰「老兄,最近好嗎?」
「麥克,是你。」嚴家俊以中文回道。
麥克是嚴家俊美國總公司的同事,出色的工作表現,令他才三十歲上下,便身居要職,雖然是金發老外,但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怎麼樣?最近做些什麼?」
嚴家俊下意識地撫著方才受了貝巧巧一巴掌的臉龐,嘴角不經意地扯出一抹弧度,雲淡風清地道︰「沒什麼,剛剛被人打了一巴掌。」
「什麼?」被喚做麥克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出一連串的笑聲。「哈哈哈,家俊,你對人家小姐做了什麼缺德事?」
「誰跟你說是位小姐?」
「嘿嘿……」麥克嘿笑兩聲,語帶得意地道︰「被女人打耳光這種經驗,我可是……你們中文是怎麼說的?嗯,沙場老將。」
「足、是,你不愧是調情聖手。」嚴家俊揶揄,隨即蹙著眉問道︰「既然如此,有件事我倒要請教你這個調情聖手。」
「說吧。」麥克爽快地道。
嚴家俊先是猶疑了片刻,才又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個你認識多年的女人說缺錢,然後你就大方地開了一張即期支票給她,接著她就生氣地甩了你一巴掌,然後氣呼呼地走掉了,這表示什麼意思?」
麥克聞言,疑惑地說道︰「有這種女人?據我的經驗,通常女人不都是很高興地就接受了?這是一種愛的表現,像我上個禮拜才在PUB認識的琳達,收了我一條鑽石項煉後,就親了我滿臉……嘿嘿……」麥克一臉陶醉。
聞言,嚴家俊眉頭越蹙越深,麥克這家伙究竟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于是索性打斷他︰「算了、算了,當我沒問,回歸正題,究竟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公司派我到台灣視察一個月,後天就到。」
「這麼快?」
「呵呵,不快了,听說台灣小姐個個像水晶女圭女圭似的,晶瑩可愛,我可是等不及……」
「喂,麥克,自制一點。」嚴家俊皺著眉道。
這個麥克花心、博情,號稱是女人的殺手。
「喔,不好意思,總之呢,我等不及到台灣去了,到時候見。」麥克語畢便掛上了電話。
嚴家俊怔了半晌,不知怎麼的,麥克即將到台灣一事,讓他的心里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第七章
罷開完一個會,嚴家俊回到他那個有著整面玻璃的辦公室。
明亮的陽光斜斜地灑入辦公室,他下意識地踱至玻璃牆邊,由高樓上往下俯瞰著台北街頭,人群如螻蟻般忙碌穿梭,唯獨有一個人,似乎一直站在原處,靜止不動。
定楮一看,似乎是個女人,想也沒想,他直覺……是貝巧巧!
別問他為什麼知道,更別問他為什麼在二十一層上,一眼就能判斷出那地面上的一小抹身影的身分來歷,他就是知道是她!
嚴家俊手環在陶前,雙眉緊蹙,似在思量什麼。
十分鐘過去了,他就這樣盯著她的頭皮整整十分鐘,而她也站在原處十分鐘。
他不禁納悶,她究竟想干什麼?再來求他還給她工作?那她還站在公司門口干什麼?怎麼還不上來?
他的心思很快地又一轉,她是不是想放棄了?畢竟這一陣子來,她已經求了他好幾次,而最後都讓他拒絕了,尤其是前兩天她那樣生氣地掉頭就走……
還是在等人?會不會是等男朋友?
一意識到她可能已經打退堂鼓,他的胸門忽然一緊,莫名地感到心慌。